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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性恋人 17

时间:2012-9-9 23:33:06  点击:  来源:互联网  作者:未知

 

  我走到床头,坐在晨晨的母亲身旁,从床上把盒子拿在手里,这个盒子并不重,里面会是什么呢?我把盒子凑到耳边,晃动了几下,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总不至于什么东西都没有吧?应该不可能,要真是那样晨晨干嘛拿一个锁把它锁起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可是什么样的东西放在里面,尽管我怎么摇动都没有声响呢?那一晚在得到晨晨的母亲的批准之后,我躺在晨晨的床上一直到天明,心里始终想着这个盒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躺在晨晨的床上,我怎么会睡得着,确切的说,我又怎么舍得睡着呢?这是我的爱人一直睡觉、休息的地方,上面满是他的气息和味道,我尽力的呼吸着,像是害怕日子久了便会把这气味遗忘掉似的,我要永远的把它记在心里,就像永远都忘不了晨晨的一样,不论是欢笑或是悲哀,只要是从晨晨身上散发出来的,对于我来说都是美好的,都是值得纪念和一生回味的。
 
  第二天上午,我是和晨晨的父母一起共进早餐,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但没有了晨晨陪伴,我始终觉得浑身不自在,平常吃起来美味可口的菜肴,此刻也觉得苦涩,根本咽不下去,晨晨的母亲也是一样,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到她日渐消瘦的脸,还有脸上的皱纹,好象是在时刻的提醒着我,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这样想着,就无法逃避晨晨已经离去的事实,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晨晨的父亲忽然开口问道:“对了,季平,晨晨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叫周阳,你认识吗?”
 
  我不知道晨晨的父亲怎么会突然提到周阳,然后慌忙的点了点头,回答说:“认识,怎么了?叔叔!”
 
  “也没什么,他和晨晨从小一起长大,的确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只是我们一直没办法联系到他,听说他到外地去工作了,等他回来见不到晨晨一定会着急的,就麻烦你跟他说说,还有我和你阿姨搬回郑州的事情,免得他担心。”说罢晨晨的父亲叹了口气。
 
  听晨晨的父亲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周阳,当初他是跟着自己的几个表叔到深圳去打工,也正是因为那一次送别我和晨晨才有了再见面的机会,也正是因为那样我们才最终决定逃离到天津去找我的母亲,要不是不顾后果的逃离,想必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或者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吧,尽管周阳曾经做出过出卖我们的事情,但我也早已经不怪他了,其实错的人应该是我,我没有体会到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心痛,就贸然带着晨晨逃跑了,从这一点来说,周阳并我和晨晨都懂事多了,我也知道他是晨晨生平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否则晨晨也不会为了他牺牲自己,他不是也在“号子”里用一枚一硬币给晨晨刻了一个十字架,那也是他对晨晨最深的祝福。
 
  说到十字架,晨晨始终没有取下来,直到发生车祸的前一天晚上也是一直都戴着,于是我迫切的询问晨晨的父母:“晨晨的脖子上不是有一个十字架的项链吗?现在到哪里去了?”
 
  “你是说那个写着‘天主保佑’的十字架吗?”听晨晨的父亲这样一说我几乎能够肯定那个十字架是被他们收起来,于是赶紧的点了点头,晨晨的父亲接着说,“当晚,我们就从他的身上取下来了,怎么了?”
 
  “没什么!叔叔,可以把那个十字架也留给我做纪念吗?它对于我来相当重要,晨晨曾经说过会一直戴在脖子上,我想继续他的承诺,请务必把它留给我吧!”
 
  看到我诚心的乞求着,晨晨的母亲便答应了,她从兜里把那个十字架拿了出来递给我,就在我的手触碰的那个十字架的时候,心里突然的沸腾起来,好象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晨晨第一次戴着十字架在我面前炫耀的神情,还有诉说着他和周阳坚定友谊的话语,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阳,他曾经几次三番的帮助过我们,到最后我却没有照顾好晨晨,我该怎么跟他交代呢?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后是晨晨的那个大得有些夸张的背包,里面只有那件塑身的牛仔衣,我一手握着那个十字架,一手抱着那个九寸见方的木头盒子,就好象是抱着两件稀世珍宝一样,我走上了和晨晨第一次见面的那座桥,站在桥中央,一如往日的欣赏周遭的一切,天还是那样蓝,水还是那样静,我把木头盒子放到地上,然后把十字架慢慢的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嘴里一面不停的念道:“晨晨,我爱你!”
 
  转眼之间就到了十月二十二日,这天是我的生日,不知道为什么我起得很早,又怎么都睡不着了,于是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秋季的微风果然是很凉爽,算算时间,我和晨晨已经认识有四年多了,虽然晨晨曾经说过今后还有几十个生日要陪着我一同度过,可是却一次也没有实现过,第一年因为晨晨被送到郑州读书,是吴勇、小游他们陪我;第二年因为晨晨的姑妈去世,他又赶去了郑州,是母亲和杨儿陪我;第三年,我和晨晨因为误会分开,虽然很惦念他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是宝儿和颖颖他们陪我;现在是第四年了,不管是谁会来给我庆祝生活,总是都不会有晨晨了,那么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转过头,盯着书桌上那个上了锁的木头盒子,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放在里面究竟是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了起来,把桌面上的一张白纸吹落到地上,纸由于自身的体积很轻,即使落在地上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看到这一幕,我忽然恍然大悟,一下子冲到书桌前,把木头盒子抱了起来,又再次晃动了几下,对!我怎么没有想到,这里面一定是纸张的东西,一定是晨晨写下的什么东西,可是会是什么呢?和晨晨的母亲一样,我也舍不得将这个盒子破坏掉,钥匙,钥匙在哪里?晨晨的母亲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难道是晨晨事先把钥匙给丢掉了吗?看着眼前这个盒子,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把它打开。于是我找来钳子、剪刀一类的工具,试图把这个盒子撬开,可是却始终做不到,我又不敢用力过猛,深怕把它给弄坏了。
 
  转眼就到了傍晚,母亲来敲门了,我知道这是给我送晚餐,过了近一个月,我已经没有那么自闭了,于是走过去给母亲开门,门被打开的时候我一下子怔住了,外面除了母亲还有三个人,分别是杨儿、小游和吴勇,是他们,我忽然感慨万分,激动的把他们纷纷请到屋子里来,母亲告诉我晚餐就要做好了,让我们几个聊一会儿就一同饭厅吃饭,还说为了给我庆祝生日,专程做了很多我喜欢吃的菜,说完便关上门出去了。
 
  一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特别的尴尬,尤其是杨儿,脸上挂满了忧伤,为了活跃气氛,我把晨晨留下的盒子拿到手里,一面递给他们看,一面故意用欢快的语气说:“这是晨晨的宝贝,因为上了锁,又没有钥匙,所以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呢?我研究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把盒子打开,你们都来看看,出点注意、想想办法呀!”
 
  屋子里仍然死气沉沉,我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看到他们一个个哀伤的样子,我心里就更难受了,吴勇从我手中把盒子拿了过去,揣摩了半天,我知道他和我一样,也是故作轻松:“我看要想把这个盒子完好无损的打开真的很困难呢,不过有我在,你小子就放心吧!”
 
  在一旁的小游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季平,原本我们想着你的生日快要到了,想跟晨晨好好的为你庆祝一番,可昨天给你家里打了电话,是你妈妈接的,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们说了,你不要这样难为自己,也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呀,晨晨在天之灵如果看到,他会难过的,你忍心他难过吗?”
 
  “不!晨晨没有死,他只不过是跟着自己的父母搬回郑州去了,他没有死,他还会回来的!”我猛的呐喊出来,可是这话连我自己都骗不了自己,晨晨的确是走了,尽管我再怎么不舍他也还是走了,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我一步步走到杨儿跟前,带着歉意的口吻说,“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的照顾晨晨,曾经答应过你的,却最终没有做到,我该死,我该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见我这样杨儿也忍不住落下了泪,她握紧我的手,一面拼命地摇着头,一面说:“不,不怪你,我不怪你,我们都没有责怪你,晨晨也是一样,他为有你这样一个爱人而高兴,这是他之前亲口跟我说的,季平,你不要自责,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晨晨希望你能够快乐的继续生活,你绝对不能辜负他的一番情意呀!”
 
  我一把将杨儿搂在怀里,哭得更加厉害了,这是自晨晨去世后我第一次哭得这样的放肆,好象完全不用担心,可以尽情的哭,不心里所压抑的所有的苦都释放出来,这样的感觉真的好痛快,杨儿哭了,小有也哭了,就连吴勇都落下了泪,晨晨,你看到吗?你听到吗?这么多人舍不下你,这么多人想念着你,你怎么能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呢?为什么又还要阻止我和你在天堂重逢,要让我留在人间受这样锥心的苦呢?你回来,回来呀,回到我的身边,我们永远都不分开,永远在一起。
 
  我一直尽情的哭着,直到母亲再次来敲门叫我们出去吃饭,我才擦干脸上的泪水,和杨儿他们来到客厅,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丰富的饭菜,我又开始莫名的心酸,但我还是强忍住了,因为实在不想母亲再为我担心,我感激父母为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饭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应该高兴才对,于是我露出了微笑,可也是强颜的欢笑。
 
  吃饭的过程中,杨儿一直和母亲闲话家常,父亲也加入到他们当中,都是说一些劳烦照顾我的客套话,杨儿和母亲在北京的时候毕竟也是接触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再加上杨儿生性活泼,又有礼貌,母亲和父亲都很喜欢她,难得凑到一块儿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而吴勇和小游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小游跟杨儿一样虽然也很好动,不过却多了几分霸道,不爱讲道理,只得委屈吴勇时常迁就了。
 
  虽然一家团聚,周遭的好友又都聚到了一起,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没有晨晨的日子真的就算拥有了全世界也仍会有遗憾、就算是眼前摆满了山珍海味也会没有一点儿胃口,记得晨晨曾经跟我说过,人是为了爱而生的,那么我现在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苦苦的活着呢?
 
  那一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虽然我心烦意乱实在坐不住,但为了不辜负家人和朋友的一番好意,我也只得硬撑着,饭后杨儿帮着母亲在厨房洗碗,父亲正在看电视,吴勇和小游便拉着我商量怎样给我庆祝生日,我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心思,只想一个人躲回房间里睡觉,可看到吴勇和小游他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他们这样做也只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心里好受一些,让我暂时忘掉失去晨晨的痛,于是我决定跟他们去酒吧喝酒,父母知道后竟然也很同意,或许他们也希望我能到外面去散散心,况且有这么多朋友陪在身边,心里也就放心了。
 
  我们来到了室内最大的一家酒吧,这个酒吧分为上下两层楼,环境相当不错,再加上酒水并不昂贵,而且还可以唱卡拉OK,目前市内这样的酒吧并不多,所以生意特别得好,我们要是再来晚一些恐怕连位子都没有了,于是只能坐在较为偏僻的角落上。
 
  转过头去,看着酒吧里的人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外星人一样格格不入,这个时候有一男一女正在演唱《广岛之恋》,尤其是听到“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享受幸福的错觉,误解了快乐的意义”这几句的时候,我呆住了,道德的边境?难道我和晨晨之所以有了今天的结果完全我们闯进了爱的禁区吗?爱的标准到底是什么?限制又是什么?有了这样的界限,这样的感情又还是爱吗?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服务员把十几瓶啤酒和四个杯子摆放到桌上,然后吴勇拿着一瓶已经打开瓶盖的啤酒,挨个的往杯子里倒,我被这个画面吸引了,尤其是看到啤酒从杯子里渗出来,还冒着一些白泡儿,我突然想到一句老话——“一醉解千愁”,对!也许喝醉了便能忘记所有烦心的事情,也许喝醉了就能暂时的忘记晨晨,忘记他已经离开我的事实,我这样想着,于是在吴勇他们三人举起杯子向要敬酒,祝我生日快乐的时候,我一饮而尽了,之后又一连喝了好几杯。小游她们谁也没有阻止我,我听到杨儿对他们俩说就让我喝个痛快吧,这样总比哭不出来要舒服,我心里很感动,却也更加难受了。
 
  小游的酒量本来就不好,几瓶下去就倒下了,而杨儿和吴勇真的有一种舍命陪君子的感觉,他们的确够朋友,一直陪着我,就连之后我又要了二十瓶啤酒,他们也没有劝挠我,吴勇更是掏钱抢着付帐,说是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这酒水只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我们几个曾经也发生过争执,甚至是很不愉快的事情,可过了那么久还能聚到一块儿,我能拥有这一群朋友真的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而这一切也都是晨晨的功劳,没有他,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还是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有朋友的关爱、没有家人怜悯。
 
  转眼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一个服务员拿来一个很精美的生日蛋糕放在我们的桌子上,我很疑惑,看看了吴勇和杨儿,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我露出祝福的微笑,我想兴许是他们请这酒吧的服务员带买的蛋糕吧,我心里有一丝莫名的酸楚了,小游在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也清醒过来,帮着杨儿把蛋糕拆开,然后把蜡烛一根一根的插上去,用打火机点燃,就在这个时候,吴勇特意让DJ放了一首生日快乐歌,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虽然这样心里还是有一些遗憾,遗憾的是晨晨没能陪在我身边。
 
  那一晚,我在蛋糕和烛光面前许了这样一个心愿:“希望观音大世保佑晨晨,让他在天堂少一些苦难,来世投胎能够与赖赖相遇,并且达成今生的心愿,成为全天下最最幸福的人!”
 
  蛋糕上的蜡烛被我一口气全部吹灭了,我的心也顿时熄灭了,我知道对于晨晨来说赖赖才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他此生最大心愿就是希望来世能陪着赖赖在感情的路走一遭,成为他的妻子,守护在他身边直到最后,我相信菩萨一定能听到我诚心的祈愿,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么伟大,只是宁可自己多受一些苦难,从而促成晨晨的心愿。
 
  吃着可口的蛋糕,我们四人没有再喝酒,其实我已经有些晕旋,甚至想吐了,吴勇和杨儿显然也是不能再喝,于是我们静静的坐着闲聊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音乐声响了起来,那是一首郑伊健的歌,歌的名字好象是叫《但愿你知道》,那已经是多年以前听的歌曲了,直到现在恐怕也有七、八年了,记得当时我特喜欢这首歌,现在听起来真的是有一种亲切感。
 
  前奏已经结束了,却始终没有人去演唱,我想兴许是点歌的客人已经结帐走人了吧,很突然嗓子也痒了起来,于是我晃晃悠悠的走到DJ台,让那个帅气的小伙子帮我重放了一次,于是我拿着麦,因为不记得歌词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屏幕,我还没开始唱,就听到吴勇他们为我鼓掌,我微笑了一下,便认真的唱了起来,没有想到的是歌词里的一字一句是那样的符合我此刻的心情:
 
  “多少的风风雨雨,一起冲破困难无数,为什么总走不过这一步?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安排你退出?太残酷,让你走的孤独,不管你身在何处,心里的话想要说出,我从来也不会为谁而哭,真的好想知心的你再回到当初,骂我糊涂对我大声疾呼。眼泪这夜洒何处,我早以不在乎,但愿你知道醉倒在马路的我在哭,但愿你知道,请风替我转告,风却在笑,我怎么呼喊你也听不到。”
 
  快要结束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是呀!一同携手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为什么就走不过这一步呢?不是已经被双方的父母所接受和理解了吗?不是应该苦尽甘来了吗?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残酷,把晨晨从我的生命中带走呢?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呐喊——我的的晨晨还给我,把我的晨晨还给我!
 
  这个声音越来越强烈,我的心像是被刀绞一样,脑袋也顿时要爆炸一般疼痛,我把话筒放下,转身推开周围的人群,冲出了酒吧,我一直拼命的奔跑,就好象晨晨正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我,我要把晨晨找回来,把我心爱的晨晨追回来,身后传来了吴勇和杨儿的声音,他们撕心裂肺的喊着我的名字,并且急速的紧跟在后头,我很想停下来等他们,可是又担心晨晨在前面等不急了,于是只是回头冲着他们大喊“
你们不要跟来了,我会找到晨晨的,相信我!”
 
  正因为转过头去跟杨儿他们说话,没有看到前面的路,我被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拌倒了,身子失去了平衡猛的摔在地上,可能是因为被酒精麻木的原因,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一点儿疼痛,我赶紧爬起身子,奋不顾身的想要继续追赶晨晨,却被吴勇追上来给拦住了。
 
  我有些着急了,便大嚷着:“你要干什么?不要挡我的路,我要去找晨晨,你走开,不要阻止我,不要拆散我们!”
 
  吴勇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让我动弹不了,然后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我,疑惑的问:“你在说什么?你在发什么疯?你要去找晨晨?你要到哪里去找他?”
 
  我不明白吴勇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也满脑子的疑惑,于是好奇的问:“他就在前面,难道你没有看见吗?”
 
  吴勇不再说什么,也不听我的解释,猛的就朝我的脸上打了一拳,我又一次摔倒在地上,这时杨儿和小游也追了上来,见我倒在地上她们利马跑过来,想要搀扶我,可是我却丝毫没有力气再动了,唯有眼泪仍旧不停的滑落。
 
  “他已经喝醉了,你干嘛还要动手打他呀?”小游站起身来,质问着吴勇。
 
  “他说他要去找晨晨,说晨晨正在前面等着他,真是个疯子!”
 
  我是疯子? 我怎么会是个疯子呢?我的晨晨的的确确是在前面等待着我,我要找回他,找回我的幸福我有什么错?我哪里是个疯子?不行,我不能让晨晨等得太久,他会不高兴的,于是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杨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也劝说不了我,最后逼于无奈才大声的冲我吼了一句:“你找不到晨晨,他已经死了!”
 
  死?我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晨晨被货车撞后,躺在血泊里的情景,虽然当时我并没有在场,可是那个画面却是那样的真实,晨晨真的死了?和那个音乐盒一样结束了生命?再也不能复活了吗?我撕声的尖叫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由于喝可太多酒的缘故我的头剧烈的疼痛着,我从床上坐起身来,看到身边的书桌上有一杯水,难道我又眼花了吗?我用力的摇了摇头,再揉了揉眼睛,那杯子里的确是装满了水,会是谁给我倒来的呢?我顾不上多想,把杯子拿过来,一口喝尽杯里的水,原本像是火烧的胸口也顿时舒服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杨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怎么会在这里?我满脑子的疑惑,于是杨儿便给我讲了昨晚的情形,原来昨晚我喝醉了,吴用和小游便一同送我回来,一路上我嘴里一直喊着晨晨的名字,可这些我根本不记得了,到家之后,因为吴勇和小游都是本地人,便各自的回家去了,而杨儿是和母亲一起睡的,至于父亲,就难为他一整晚都睡在客厅,一大早还得去辛苦工作。
 
  我从抽屉里把那个九寸见方的木头盒子拿了出来,和杨儿一起研究着里面的事物和打开的方法,杨儿说虽然从离开北京之后便和晨晨始终呆在一起,可是从来也没听晨晨说过有这么一个保密的盒子,听杨儿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么久以来杨儿都陪伴在晨晨身边,那么所有的苦都是一同承受,我很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晨晨是怎么度过的,在他和杨儿的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之前我始终没有机会听晨晨讲述他这么一年来的经历,现在也只能从杨儿这里一一得知了。
 
  “对了,杨儿,自从你和晨晨离开了北京,这期间我们也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我很想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发生在晨晨身上的事情,你一直陪着他,晨晨又视你为知己,绝不会对你隐瞒,你一定全部都知道,请一字不漏的全部都告诉我吧!”
 
  对于我的要求,杨儿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语塞道:“这个……我……”
 
  杨儿的表情显得有些慌张,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的,这不由的让我担心起来,难道这期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事情,又或者晨晨始终对我隐瞒了什么,于是我一把抓住杨儿的手,迫切的追问着:“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吗?”
 
  “不是不是!请放心,晨晨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杨儿迟疑了一下,好象做了很大的决定,面对我的苦苦追问,只能在万般无奈之下说,“我可以把事情的经历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可是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生气!”
 
  “不能生气?”我敢肯定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要不然杨儿也不会这样的勉强,于是我更加的着急了,“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你说呀!”
 
  “是关于赖赖的事情!”杨儿终于沉不住气把话说了出来,关于赖赖?我像丈二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晨晨和那个赖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见我有些胡思乱想,杨儿才继续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晨晨始终没能忘记他,在得知自己被感染后,他也去找过赖赖,他总是担心自己会突然死掉,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而已!”
 
  听杨儿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塌实了许多,虽然有些吃醋,可是我并不感到难过,脸上也洋溢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语重心长的对杨儿说:“你错了,我不会责怪晨晨,也不会生气,晨晨是一个至情至圣的人,他从来不会轻易的爱上一个人,一旦爱上便会奋不顾身,他爱上赖赖在前,喜欢我在后,能够成为晨晨心里的第二,我也已经满足了,他对赖赖的念念不忘,正是说明他是一个多情的人,如果随随便便就遗忘了,那么那样的感情就不是爱情,这也不像是晨晨的作风呀!”
 
  听了我的话,杨儿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我,我知道,她怎么也不会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不介意晨晨对赖赖的思念,甚至还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替他们二人祈愿,或许我是太爱晨晨了吧,爱一个人便会希望他快乐、幸福,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赖赖我也是很坦然的对待,不但没有一丝敌意,还打心底的想要与他见上一面,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杨儿叹了口气,坐在床头,开始讲述她和晨晨的那段经历,我认真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有打岔,只是听到伤感的部分也还是忍不住会落泪,晨晨的那段经历真的好让我感动和痛心,原来没有我的陪伴,晨晨竟受了那么多的苦和委屈,我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把自己放到当时的情形之中,并且拼命的记在脑子里,虽然没能陪着晨晨一起分担和承受,我也要把那段经历全部记在脑子里,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是二零零一年的八月,那个时候我和晨晨已经到北京有一段时日了,在母亲的陪伴下我成天的生活在安逸之中,当时杨儿还没有到北京来与我们会合,于是我便没有去找工作,而是耐心的等待着杨儿,希望到时候我们二人能在北京继续演出的生涯,而因为不愿给母亲带去太多的麻烦和负担,于是晨晨在我们搬进新租的房子之后,便立即在附近的一家餐馆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那工作起早贪黑,十分的辛苦,可是晨晨从来也没有叫过一声累,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能过上幸福、平淡的生活而不断的努力着,甚至那份艰辛会化解成无比的喜悦,而我的爱则是他最大的动力。
 
  我们的生活一切都如晨晨所愿,平淡却显得格外的幸福,直到那一晚晨晨在餐馆打烊,正准备下班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自称是我故友的男子,而那个男人正是小瞳,当时小瞳因为砍伤了人所以不得不逃到北京的一个亲戚家里避难,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也不知道是不是应验了“冤家路窄”这句老话,之前我和晨晨曾经到家乡的弘福寺上香祈愿的时候就遇到过小瞳,只是我不希望晨晨知道那件事,于是始终没有把小瞳事件告诉他,甚至一直在心里担心着纸会包不住火,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逃离到北京之后晨晨居然碰上了这个混蛋。当小瞳把我的裸照摆放到晨晨面前时,晨晨真的就要崩溃了,听着小瞳一字一句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晨晨的心里就像被钢刀一次又一次猛的刺痛着,可是晨晨只能强忍着眼泪,为了赎回照片答应了小瞳所有的条件,晨晨先是从自己的户头里取出所剩的两千多块给了小瞳,可是这并不能填补小瞳的需要,他甚至强迫晨晨跟他上床,当时晨晨脑子里一片混乱,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于是只能无奈的答应,而那该死的HIV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步步的侵袭着晨晨的身体。
 
  当时的晨晨不仅仅面对着肉体的摧残,他的内心也是十分的矛盾和痛苦,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小瞳以裸照威胁他的事情告诉我,因为他不忍心我也陷入那样的恐慌之中,他宁愿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他甚至告诉自己只要满足了小瞳,一切的事情都能烟消云散,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我们的平淡生活,他在害怕,他担心会为此而断送我们的幸福,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样做却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而我们的幸福也不能保全。而另一方面晨晨又在犹豫,他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因为听了小瞳的叙述我是心甘情愿的跟着小瞳到他的住所过夜,晨晨总是觉得我有背叛他、背叛我们爱的信仰的举动,其实他完全可以来问我,把事情的真相和始末弄个清楚,可是晨晨始终不敢那样做,因为这样一来更有可能会让我们的幸福转眼化成灰烬,再加上心里总是劝慰着自己,甚至说服自己去相信我没有背叛过他,即使有也只是一时的冲动,晨晨甚至唾骂自己不应该对我有所怀疑,而小瞳每晚都会像幽灵一样准时的出现在餐馆外,要赎回照片他的要求是一万人民币,晨晨忍下了所有的苦,因为没有钱再给小瞳,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身体当作条件去延迟时间,并且向小瞳保证会尽快凑足钱的。
 
  不久之后杨儿总算来了北京,我们也在一家娱乐场所找到了演出的工作,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活水准得到了提高,而用不完的钱我也总会存到银行里,打算以后和晨晨用来做生意,毕竟跳舞只是吃“青春饭”的行当,我也是时候为我和晨晨的将来做一些打算了,可能是忙得晕头转向的原因,我没有顾及到晨晨,也没有发现他的工资用得特别快,不到一个礼拜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其实除了房租他每月赚下的工钱都交给了小瞳,我从来没有询问过晨晨,也没有向他要过钱,晨晨的工资本来就不多,当时我是一心想让他辞去工作,可他却始终不肯,现在我好象有些明白这里头的原因了,我只是希望晨晨能把所有的工资留在自己的身边,好给自己买一些东西,我只是希望他能活得开心一点,可是他就在我身边却默默承受的苦,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我对晨晨的关心实在太少了。
 
就在我的生日即将到来的时候,晨晨因为自己的姑妈去世所以必须赶回郑州,一直到十一月初才回来,其实当时晨晨心里所担心的跟我一样,他也害怕自己的父母会像之前用患了血癌的谎言来欺骗他,从而拆散我们,可是晨晨还是去了,目的除了是希望看看自己的姑妈,更重要的是向家里借钱,然而借来了两千多块也全都交给小瞳,这样一来,小瞳总算有一段时间没有来骚扰晨晨,晨晨的身心总算因为不被伤害而可以得到平静,尤其是在得知我已经存下了几千块的积蓄之后,晨晨就下了把那些钱全都背着我取出来交给小瞳的决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换回照片,才能让一切的暴雨过去,才能保全我们的幸福生活,晨晨顾不上被我知道钱不见后以怎么的借口来替自己开脱,他只知道熬过了这一次,一切就能太平了。
 
  再三的斟酌之后,晨晨终于在圣诞节当天取走了我银行里所攒下的五千块钱,因为自己在餐馆的工作已经辞掉了,而每天晚上我也总是拉着晨晨去看我们演出,我们行影不离,使得晨晨没有一点儿空闲的时间去和小瞳碰面,由于不想让我担心和有所怀疑,晨晨只好让小瞳在当晚到我演出的地方去找他,而他们约定见面的地点就是附近的那家咖啡店。
 
  开场的时候,我和杨儿正在台上卖力的演出,晨晨静静的坐在吧台旁边,他根本无心观看表演,心里一片混乱,忐忑而不安,他正在等待时机的到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晨晨的肩一下,晨晨猛的一回头,背后的人居然是小瞳,晨晨被吓坏了,赶紧问道:“你跑进来做什么?不是约好在咖啡店见的吗?”
 
  小瞳的嘴角露出了奸诈和得意的笑容,他没有理会晨晨,而是不慌不忙的坐在一旁,然后漫不经心的说:“我也好久没有看到季平了,有点想念他,尤其是跟他做爱的时候,我来看看他,难道不行吗?”
 
  “你疯了?难道不想要钱了吗?要是被他知道了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快跟我走。”
 
  说完晨晨一把抓住小瞳,连拉带拽的把他拉出了大门,我因为在台上专注的演出并没有留意到场下的事情,我总是这样的,即使知道台下有很多的观众,可是跳起舞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脸我都看不清,上半场的演出结束后我和杨儿回到了化妆间,才发现晨晨不见了,于是我到处去找,还是一个服务员告诉我他跟一个男人出去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于是追了出去,当我在咖啡店门口看到晨晨和小瞳面对面的坐着的时候,我真的要崩溃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冲进去问个究竟,可却始终没有勇气那样做。
 
  晨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装着钱的信封,一面递给小瞳,一面说:“我之前零零碎碎的已经给你了一半,这是最后的五千块。”
 
  小瞳接过信封打开来看一眼,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奸诈得使人厌恶,他把信封握在手里,然后收拾了笑,一本正经的对晨晨说:“看来你真的很爱那个小子!”
 
  “少废话,把照片给我。”说这话的时候晨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听了晨晨的话,小瞳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满怀歉意的说:“天哪,我忘了带了,要不明晚我再把照片给你吧!” 
 
  晨晨自然知道小瞳是故意的,而那歉意也是虚假的,晨晨终于忍不住猛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直视着小瞳,大声的质问着:“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见晨晨这样气愤,小瞳心里就更得意了,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把脸凑到晨晨耳边,轻声的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再跟你好好的爽一次,在你和那小子的家里,那样的话一定比在外面开房更刺激吧,放心,完事之后我便会把所有照片和底片全部交给你,我小瞳说话一定算数。”
 
  一直以来晨晨都承受着小瞳的威胁,他心里已经积压了很多苦痛和气愤,尤其是终于下定决心背着我从银行里取出钱交给小瞳之后,可没有想到小瞳居然食言,晨晨越想越气,猛的给了小瞳一记耳光,顾不上咖啡店里其他的客人,破口大骂道:“混蛋。”
 
可小瞳居然没有一点儿反应,继续一字一句的说:“我劝你还是多想想明天怎么摆脱那小子,明天他出门去演出的时候,我会带着照片上门去找你的,BYE!”
 
  说完小瞳扬长而去了,晨晨心里感到无比的委屈,泪水也忍不住一颗颗的滴落下来,他咬紧牙关,瘫坐回椅子上,看着外面小吃街上过往的行人,所有的人都在感受着圣诞带来的喜悦,可晨晨却要承受这样的苦痛,最难过的是不能跟我诉说,反而引起了我的怀疑,总是觉得晨晨背叛了我们爱的信仰,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欠晨晨的实在太多太多,我真是该死。
 
  次日的晨晨显得一反常态,兴许是我昨晚询问他的那一番话让他心里忐忑不安,他可能已经预料到我对他的行踪有所怀疑,因为当晚小瞳会把照片送到家里来,因此晨晨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随我们一同去演出,可是偏偏那晚我的母亲在医院被查出患了胆囊结石,而陈叔叔又出差去了外地,我和杨儿为了照顾母亲只得请假,或许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吧。
 
  小瞳大概是在夜里十点到了我们的家里,至于他能得知我们的住所也是先前跟踪过晨晨的原因,他的确守信把所有的照片和底片都带来了,而最后的条件便是要强迫晨晨和他上床,之前晨晨就已经为了这些照片付出了许多,他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过了今夜所有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他不希望节外生枝,所以没有拒绝小瞳的要求,只得无奈的答应,晨晨万万没有想到是我会比平常早了三个小时回来,当我看到晨晨和小瞳赤裸着全身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崩溃了,而当房间的灯光亮起,我就站在床尾的时候,晨晨的心灵也是一片空白,他想跟我解释,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我实在不敢相信那个深爱我的晨晨竟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情,我完全不能接受,于是转身跑掉了,那一晚是我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时候。
 
  然而晨晨在家里也并不好过,送走了小瞳,晨晨在厕所里用打火机把照片和底片一张一张的烧掉,不知道是烟雾熏到了眼睛,而是心里的苦痛再也压抑不住,晨晨哭了,不过只是无声的哭泣,他没有用手去擦,而是任凭那泪水汩汩的涌出,他心里知道我误会他了,可是他又百口莫辩,然而事以至此,他也不得不把所有的真相和经过告诉我,纵然那样会让我伤心和愧疚,下了这个决定晨晨的心里总算舒服了许多,毕竟他终于替我拿回了所有的照片,他更相信,只要跟我解释清楚阴天便会过去,并且一去永不复返。
 
  可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更糟糕,第二天我和杨儿去银行取钱,准备让母亲做手术,却没有想到所有的积蓄不翼而飞,而得知银行卡密码的只有我和晨晨两个人,想必一定是他取走了,我心里有些乱,由于太过担心母亲的病情,我变得很不理智,尤其是知道那些钱是晨晨给了小瞳之后,我疯了,再也不愿意去听晨晨的解释,仿佛那些解释全都是借口、全都是谎言,我夺门而出,尽管看着自己心爱的晨晨在计程车后穷追不舍,我也没有心软,其实当时我并不是真的恨晨晨,也不是真的想要离开他,我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和空间,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冷静过来我还是会相信晨晨的话,还是会原谅晨晨的呀,可在当时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个时候北京刚刚下过雪,地面很滑,晨晨一直在计程车后追赶着,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手掌和脸部都被擦伤,还流了血,可当时的晨晨根本顾忌不了这些,哭天喊地的嚷着我名字,他好痛心,只是一步之差却又满盘皆输,杨儿终于追上了晨晨,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发现晨晨身上有多处擦伤,于是执意要让晨晨到医院去检查、上药,本来晨晨是不愿前往的,还是杨儿死拉活拽的把他推上车。
 
  到了医院,医生给晨晨做了检查,并且包扎了伤口,然后让晨晨和杨儿到走廊上去等待。晨晨的眼泪虽然早已经停止,可脸上的哀愁却丝毫未减,这让杨儿看了自然是心痛万分,可是杨儿越是安慰,晨晨就越是难过,杨儿苦苦的哀求着,想要知道整个事件的真相,晨晨的眼泪又来了,他一面哭一面把小瞳事件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杨儿,杨儿也是听到耳里,痛在心里,她把晨晨紧紧的抱在怀里,希望这样能够让晨晨的心灵平静一些。
 
 
过了许久,一个护士走过来把晨晨带到了医生的办公室,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医师,见到晨晨进来脸上立刻洋溢着礼貌的笑容,然后请晨晨坐在自己对面,她的神态是那样的温和,然后尽量用很轻的声音对晨晨说:“真是对不起,刚才的报告我们弄丢了,你能再做一次抽血化验吗?这一次是更加全面的化验呢!”
 
  晨晨点了点头,情绪仍旧没有一丝好转,问道:“那化验的结果什么时候能拿到呢?”
 
  那个医师对晨晨微笑了一下,温柔的说:“你下个礼拜再到医院来拿吧!”
 
  医师的话不由的让晨晨有些疑惑,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抽血化验为什么要等那么长的时间,难道医院会忙成这样吗?他又想起医师先前的话,之前的报告弄丢了?晨晨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粗心大意的医生,也没有见过这样不负责任的医院,晨晨心里仿佛预料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于是他试探性的问:“医生,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情况?”
 
  医师被晨晨这么一问,反倒迟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可她的声音却依旧保持得那样缓慢:“本来我不愿跟你说,不过为了更好的做好预防措施,我还是跟你说了吧,HIV你知道吗?”
 
  晨晨怔住了,HIV?他知道,他心里知道HIV就是那可怕的爱滋病,难道自己被感染到了吗?虽然医生说对此只是有些怀疑,并不能完全证实,是否被感染还要等待一个礼拜之后的结果出来才能得知,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晨晨的天空变成了黑色,他仿佛失去了光明,再也看不到一缕阳光,他不敢相信自己为什么这样倒霉,也不敢去想这该死的疾病为什么缠上了自己,抽血过后他和杨儿走出了医院,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
 
  一路上晨晨一句话也没说,杨儿还被蒙在鼓里,依旧不停的劝慰晨晨,让晨晨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想必我一定能理解他,一定不会责怪他的,晨晨没有出声,只是眼神里透露着绝望和无奈,他甚至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他担心这么长的相处会传染给我,甚至是杨儿,可是晨晨没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弄得不知所措,他拼命的使自己冷静下来,究竟自己为什么会被感染呢?晨晨因为身体并不健壮所以从来没有献过血,更没有吸毒的经历,他开始回忆过去,回忆每一件可能让他被感染的事情。
 
  晨晨之前为了周阳曾经出卖过自己,跟一个老男人发生了关系,难道是那个时候被感染的吗?不,不可能,当时那个男人有带套子,后来是在桥上为了救助一个被抢劫的妇女而被逮徒将手臂刺伤,难道是那刀子不干净,又或者是在护士包扎的时候不辛被感染,可晨晨还是很快的否决了这些猜测,再后来就只有小瞳了,小瞳是个混混,不仅打架、杀人还吸毒,会不会是跟他几次身体接触而被感染了呢?除了小瞳晨晨再也想不到别的任何人,对,一定是他,为什么?想到这里晨晨又忍不住的哭了起来,身子也突然变得软弱无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晨晨,你怎么了?没事吧?”杨儿赶紧蹲到地上把晨晨扶起来,可面对杨儿的关心和询问,晨晨没有一点儿反应,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好象受尽了万般折磨而心力交瘁,杨儿实在看不下去,于是说道,“好了,你刚刚才抽过血身子很虚,不要再街上乱走动,我们还是打车回去吧,由我来向季平解释,一定没事的!”
 
  “不!”听到杨儿说要回家晨晨猛的喊出了一句,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回去,他担心自己真的被感染,一方面会传染给我,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我会看带他一天天的虚弱下去,甚至是死亡,他不愿意让我见到这些,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让我一辈子误会下去,并且从我的生命中消失,这样一来的话我便不会觉得内疚,以至于在他死后不能快乐的生活,晨晨番事都替我着想,而且想得那样遥远、那样全面,于是他对杨儿说,甚至是在用乞求的口吻,“杨儿,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我的化验报告要一个礼拜之后才能拿到,等带那个时候再回去好不好?”
 
 
杨儿很疑惑,不知道晨晨为什么要等到报告出来之后,于是好奇的问:“为什么?你现在身子很弱,要回家好好休息才是,而且我们这么长的时间不回家,季平会担心的!”
 
  “暂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杨儿,答应我,我们不要回去,也不要给季平打电话,不要让他知道我的行踪,不要让他找到我们,求求你,千万不要,好不好?求你了!”
 
  虽然不知道晨晨为什么要这样做,可面对晨晨的苦苦的央求,杨儿只得答应了,她也始终遵守对晨晨的承诺,尽管知道我会着急也没有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因为在她心里很清楚,晨晨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或者说是苦衷吧,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心里也很忐忑不安,她已经预料到一个礼拜之后的化验结果可能会带来什么不辛的消息,她没有询问过晨晨,是不想让晨晨更难过,她静静的陪在晨晨身边,他们在附近的一家招待所住了一个礼拜,等待着医院的化验报告。
 
  等我终于冷静下来想要回家听晨晨的解释之后,晨晨已经不知去向了,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他,心中对晨晨的责怪和怨恨也随着时间而减少,最后甚至没有了,我甚至觉得只要晨晨能回我的身边,即使他之前的确有背叛过我都完全可以原谅,完全可以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因为我实在太爱他、实在太不放不下他、实在是太舍不得离开他,我无法想象没有晨晨之后的日子我将怎么度过,可是晨晨一定是因为见我对他一点儿也不信任,一气之下才会走掉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静静的等待,晨晨那样爱我,他一定会想明白,会原谅我一时的情急,一定会再回到我身边的。
 
  晨晨也一直是这样想着,那一礼拜的等待对于他来说是那样的漫长,他多么希望化验报告的结果证明自己是健康的,并没有被感染,然后偏偏事与愿违,晨晨的确被感染了,当晨晨手里捧着白纸黑字的化验单子,他的脑里一片空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心里有了怨恨,为什么上苍就不能怜惜自己?为什么上苍就不能成全我们?为什么要让磨难一次又一次的降临,让我们的爱情如此坎坷而无法得到平静?他不服,可是面对这张残酷的单子,面对上面的结果他又是那样的脆弱而无能为力。
 
  晨晨把化验的单子死死拽在手里,然后从医师的办公室出来,杨儿已经在外面等待多时了,见到晨晨垂头丧气的样子,杨儿只得默不作声的陪在他身边,杨儿没有开口询问,也始终不敢说一句话,她陪在晨晨身边走出了医院的大门,重新走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一直走着,晨晨的脚步是那样的沉重,而眼神也是那样的绝望,虽然没有亲眼看过那个神情,但我依旧能够想象得到,自从我认识晨晨直到现在,晨晨始终乐观向上,他对生活和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和憧憬,可是那一刻他绝望了,彻底的失去生存信心和意志。
 
  走着走着,晨晨再也迈不出脚步了,他伸手扶住街道旁边的树,好象经历了一场劫难而疲惫不堪,杨儿再也忍不住了,于是走到他身边,轻声的问:“伊趁,结果到底怎么样了?能让我知道吗?”
 
  晨晨把脸转了过来,目光呆滞的盯着杨儿,看着杨儿关切的神情,晨晨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手里紧紧握着的单子递到了杨儿眼前,杨儿接过单子将它打开,然后自言自语的念了出来。
 
  “血液检测结果呈现阴性。”杨儿猛的抬起头来,迫切的追问着晨晨,“这是HIV的血液检测结果?成阴性?这代表什么?伊晨,你说话呀,难道?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是的,的确是被感染了!”说这话的时候晨晨口吻里同样充满了绝望,他的眼睛无助的盯着路面。
 
  “我不相信,一定是医院弄错了,我们应该到当地的卫生检疫部门重新做一次检查,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不!”杨儿抓着晨晨的手臂一面喊着,眼泪也一面忍不住滑落下来。
 
  “这么大的医院怎么会弄错呢!”晨晨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杨儿,焦急的说,“所以我们不能再回去找季平了,不能再回去了呢!”
 
“为什么?”杨儿不解的问,“你是担心季平知道以后会嫌弃你吗?还是担心他不能原谅你和小瞳的事?可是不管怎么样你都完全是为了他,我相信季平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回去好不好?不能一走了之让他担心呀?难道一辈子都要躲着他吗?”
 
  “是的,一辈子,永远都要躲着他,永远都不能再见他!”说这话的时候晨晨也很激动,“我也相信季平不是那样的人,正是因为深爱着对方,我才不愿意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他难过,还有我会死的,会死得很惨的,我不想他知道我是为了他跟小瞳有了性接触而被感染,我不想再我死后他要带着一生的愧疚而生活,甚至是以死来殉情,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那样的话我死也不会瞑目的,反正他现在对我也有所误会,就让他这样一直的误会下去吧,就当我变心也好、薄情也好,让他这样恨着我对我们彼此都会好过一些的,杨儿,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了,你要答应我,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永远!”
 
  杨儿的眼泪始终没有停过,她心里很乱,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样,不过在她心里一定会尊重晨晨的意见,再说她也觉得晨晨说的话有理,即使我知道结果也是多让一个人担心和着急,在她心里,晨晨是那样的伟大,她点头答应了,并且承诺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见杨儿指天发誓晨晨也总算是放下心了。
 
  之后晨晨和杨儿依旧留在北京,一方面是为了到熟悉的医院做检查和治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晨晨实在不忍丢下我,虽然不能再回到我身边,可是他也要默默的守着我,即使只是躲在背后、躲在暗处,只要能看到我,知道我过得怎样在他心里也就足够了,然而每天住在招待所里也是一份不少的开支,杨儿虽然跟着我演出存了一些积蓄,但也不能这样乱花,于是他们在离幸福大街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那段时间晨晨的身子时有不适,而杨儿一面照顾他,一面还要继续打工赚钱,无论是对于我还是晨晨,在我们心里都是十分感激杨儿的。
 
  那段时间真是辛苦了杨儿,而晨晨也不好过,时常的感到浑身发热,呕吐、腹泻,甚至是头痛,可是每每杨儿去工作的时候,他就总是忍不住一个人跑到幸福大街来,远远的凝视着我们原先居住的房子,每一回又都忍不住落泪,晨晨心里清楚,没有了他我的日子是多么的乏味和无趣,甚至是冲满了痛苦,然而深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拥抱,尘世间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此。
 
  平日里,晨晨无聊也会到附近的网吧上上网,甚至破天荒的进了同志的聊天室,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结识了冬冬吧,其实我还要感激的便是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孩,那段时间晨晨虽然接受治疗,也接受杨儿无微不至的关心,可是在他心里天空早已经成了黑色,晨晨甚至有了寻死的念头,可是这样的想法他从来没有跟杨儿说起,因为他也不希望杨儿为此而担心和着急,也只有是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晨晨才敢一吐心声,真的要多亏了冬冬,如果当时没有他的细心开导,想必我和晨晨连重逢的机会都没有了。
  
  紧接着便是两千零二年的春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可就当人们全家团聚欢度新春的时候,晨晨和杨儿只能躲在那间狭小的房间里,吃着青菜萝卜,杨儿在回忆这一段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痛哭流泪,尤其是看到晨晨那张日渐憔悴的脸就更是难过,她不知道应当怎么去安慰晨晨,晨晨因为思念自己的父母,当晚便在电话厅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听着母亲熟悉的声音,晨晨只得强忍着泪水,并且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过得很好,希望他们不要担心,也请他们原谅自己的不孝,可挂了电话,晨晨再也忍不住了,蹲在电话厅旁撕声的大哭起来,哭得那样的痛快和放肆。
 
  不过自从那一次之后晨晨没有再哭了,他又重新变得坚强起来,他让杨儿回我的住所把所有的衣物搬来,又让杨儿把那一份绝情的信交给了我,上面说是自己找到了真爱,看着晨晨熟悉的字迹我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我真是个笨蛋,却没有看出杨儿神情里哀愁,这信是假的,杨儿的话也是假的呀,尤其是杨儿最后跟我说希望我们能在重庆重逢,当时我怎么就没有发现杨儿话里有话呢,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太糊涂了。
 
再后来晨晨在附近的一家饺子馆找了一份服务生的工作,尽管杨儿极力反对,她当然是希望晨晨能够多休息、好好养病,可晨晨却说这并虽然治不好,可是也不能说就一定会死,他再也不能这样消沉的继续生活,他必须要找一份工作,除了减轻杨儿的负担,同时也是让自己有继续生存的能力,即使被感染,也绝不能倒下和认输,见晨晨说出这样的话,脸上的充满了自信的神情,原来的那个晨晨似乎又回来了,杨儿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开始了无助的生活,在杨儿看来,能够陪在晨晨身边照顾他一切就已经足够了,她甚至完全不去想自己的将来,因为在她心里晨晨才是最重要的,晨晨的未来便也是自己的未来。
 
  晨晨和杨儿一直过得相依为命的生活,虽然艰苦脸上却始终洋溢着微笑,他在和病魔做斗争,同时也是在上苍做抗争,半个月来,他积极的接受医生的药物治疗,即使奇迹不会发生,即使只有一线的生机晨晨也绝对不会放弃,再加上杨儿默默的陪在身边不断的替自己打气,晨晨就更是满换的信心了。
 
  这天晨晨休息不用上班,一个人在屋子里闲得无聊,他决定到街上去逛逛,晨晨孤独的身影就像孤魂野鬼一样穿梭在大街小巷里,看在周遭的人群欢天喜地的走向新的一个季节,而自己却拖着无比沉重的躯壳,庆幸的周围不会有人注意到晨晨的不同,不会有人知道晨晨的肉体被那可怕的疾病感染,同样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内心深处的苦痛,走着走着晨晨经过了一家书店,迟疑了一下他决定进去看看。
 
  晨晨站在摆放着各种医疗书籍的书柜前,盯着一本本有关AIDS的书籍和临床病历,突然感觉书店的空气是那样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压得人的心里忐忑难安,晨晨就那样注视了很久,才最终抬起手朝着其中的一本书籍伸了过去,晨晨的手臂不停使唤的抖动着,而且抖得非常的厉害,晨晨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还是没有勇气去触碰那些书,仿佛整个世界也在这一瞬间定格了,晨晨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好象就连呼吸也被静止了,在他心里多么希望能够回到我的身边,能够在此时此刻紧紧的将我搂在怀里,可是晨晨恐怕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机会,那该死的疾病永远不会从身体里被抽离,这便意味着他只能躲在背后注视着我,默默的继续爱我,而这将会成为永恒。
 
  晨晨尽量的深呼吸,最终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书籍,并且将它从书架上取了下来,晨晨不再思索和犹豫,因为这样只会让自己给自己更多的压力,他猛的把书打开,目光随意的落在页面上,几个大字映入了眼帘:“爱滋病……无药可救……死亡”,晨晨实在没有勇气再继续看下去,他利马不书合上,可那几个字却不断的浮现在眼前,甚至是在耳边回荡,死亡?难道真的无药可救,就连一点儿的希望都没有吗?不断多么努力,就算吃再多的药、花再多的钱最终也只要死亡吗?晨晨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很了解,以晨晨的性格绝对不会害怕死亡,他只是担心永远不会再跟我相爱,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他只是心有不甘啊。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柳伊晨,你怎么会在这里?”
 
  晨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的回头,手里的书也掉在了地上,眼前的这个人是晨晨在饺子馆里的同事,他叫霍涛,年龄跟我们一般大小,他见到晨晨一脸的惊慌失措,显得十分的好奇,晨晨真的是被吓蒙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也顾不得掉在地上的书,霍涛很有礼貌的蹲下身子把书捡了起来,晨晨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一下子回过神来,也赶紧的蹲下身子,深怕霍涛会看到书籍的名称而猜测到什么。
 
  晨晨还是晚了一步,书被霍涛捡了起来,本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见到晨晨那样的紧张和害怕,便不自觉的朝着书面看了一眼,“爱滋病”——这三个大字是那样的醒目,霍涛一下退后了好几步,然后抬起头来从一种惶恐的眼神盯着晨晨,晨晨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好默不作声。
 
“你,该不会,难道……”霍涛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张口结舌,双目里依旧透露着那种像是见到恶魔,或者瘟神一样的眼神,不等晨晨开口,霍涛脸上突然的转晴,只是那微笑是那样的牵强,然后对晨晨说,“我还有事,不打扰你,先走了!”
 
  说完这话霍涛把书递给了晨晨,可就当晨晨正要伸手去接的时候,霍涛却很突然的松了手,然后带着一脸的歉意转身走掉了,只留下晨晨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晨晨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书,眼泪差点儿忍不住掉了出来,他有了担心,霍涛甚至是更多的人一旦知道自己染了这样的病一定会躲得远远的,那么如果把真相告诉了我,我又会是怎么的反应和态度呢?
 
  晨晨把书拾起来放回书架,从书店出来,重新走回大街上,可刚才的疑问仍旧在脑海里怀之不去,季平会这样吗?会因为自己被感染而离开自己吗?晨晨很快的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知道我绝对不会这样,纵然被感染仍旧会用原来的心情爱着自己,晨晨笑了,那笑容是那样的满足,同时他也告诉自己,即使我的爱是那样伟大,那么他就更不能害了我,如果两个人朝夕相处搞不会传染,就算不被传染,也正如晨晨之前跟杨儿说过的一样,他会比我先死,想必在自己死后我也就完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的幸福的生活,甚至会选择殉情,这是晨晨最不愿见到的局面,所以他才忍下心离开我,哪怕我会因此而怨恨他一辈子。
 
  记得在晨晨离开了几个月之后,我曾经想要让自己恢复信心,因为实在不愿见到母亲替我担心、为我难过,于是便在北京的一家娱乐场所去演出,同时也是想让自己重新的振作起来,甚至告诉自己没有了晨晨、没有了杨儿我一样可以独立生活,可最后我还是失败了,从舞台上摔了下来,其实那个时候晨晨就在观众席里,他躲在最阴暗的角落注视着我,尤其是见到我爬在地上双眼里透露出无比无助的神情的时候,晨晨哭了,原本跟自己承诺一定要坚强,绝对不能哭泣的晨晨再也忍不住了。
 
  后来我穿着演出服跑出了酒吧,晨晨也是始终跟在后面,看到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晨晨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走到我的身边,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并且给我最诚挚的鼓励,可是他做不到,再也做不到,对我的所有的关心都只能埋藏在心里,直到今天杨儿依旧记得晨晨那哭得咬牙切齿的样子,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我敢保证任何人见到都会忍不住想要怜惜晨晨,我也完全可以想象晨晨当时的心情,深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靠近,深爱的人需要关怀的时候而自己却只能远远的躲在一旁,晨晨恨自己,他好恨自己,可是却又那样的无能为力。
 
  这天上午,晨晨到餐馆去上班,却发现同事们总是有意无意的躲避着自己,尤其是霍涛老远的看见晨晨就绕开了,这是怎么回事?晨晨猜想着,想必一定是霍涛见到那本书籍,联想到晨晨可能患了爱滋,并且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周遭的同事,一定是这样,否则大伙儿也不会对晨晨这样的冷漠,晨晨叹了口气,虽然心里觉得很委屈可是他没有哭,换好了工作的服装便到外面的去整理餐桌,就在这个时候老板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老板隔着一张办公桌坐在晨晨对面,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晨晨似乎已经猜到了一些,老板犹豫了一下,才最终开口问道:“柳伊晨,听其他的员工传言,当然只是他们胡乱的猜疑,我想亲自跟你证实一件事情,你是不是被感染了AIDS呢?”
 
  “是的!那又怎样?”晨晨毫不避讳,因为从老板的眼神里,晨晨看到的是和其他同事一样的害怕,甚至是歧视,于是晨晨不愿再隐瞒什么,老板被晨晨问住了,他没有想到晨晨会这样的直接和坦白,他皱了皱眉头,似乎难以启齿,晨晨见他这样的为难,便抢着说,“孙经理,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无妨!”
 
  听了晨晨的话,这位姓贾孙的老板一咬牙,也就把心里的实话说了出来:“其实我并不歧视这样的人,我也了解你们的苦处,可是我这里毕竟是做饮食生意的,要是被客人知道实在不太好,而且你在这儿,其他的员工也是人心惶惶,所以……”
 
孙老板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晨晨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坦白说晨晨心里真的很气愤,甚至是想站起身来将眼前的老板大骂一顿,可是晨晨还是忍住了,脸上依旧没有一点儿神情,但在他心里的委屈和苦水却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得到,那是一种锥心的痛吧,晨晨迟疑了一下,说:“我明白了,我辞职就是了。”
 
  听晨晨这样一说,孙老板总算放下心来,他打开身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几张一百元的钞票,放在桌上,然后解释说道:“虽然你在我这里工作还不到一个月,但是我还是按一个月给你工资,这些钱你就收着吧!”
 
  晨晨看着桌上的钞票,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他脱下工作服,把那些钱死死的拽在手里,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餐馆,他唯一留意到的便是站在角落的霍涛,霍涛的神情很奇怪,除了害怕似乎还有一丝歉意,虽然晨晨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误会霍涛,也没有去向他证实过,但是在晨晨心里他并不怨恨这个人,他把所有的仇恨都放在了小瞳身上,和我一样,晨晨发誓只要再让自己遇到小瞳,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断,因为是他一手毁了我们的一切,他该死,即使是要和他同归于尽也再所不惜。
 
  晨晨拖着被病魔缠身的躯壳漫无目的的大街上闲逛,手里紧紧握着的钱就跟他的当时的心情一样,那么痛苦而无法舒展,走着走着,晨晨竟不自觉的走到了幸福大街,他决定再来看看我,于是便站在我们的住所对面的一个小巷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住所的窗户,他在想我,在想我此刻在做些什么,在想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彻底的忘记,晨晨明白没有自己我的生活会很辛苦,可是苍天就是喜欢捉弄人,就是这样的残忍,它给我们的苦难真是说也说不完,即使我们再反抗最终也无法战胜,晨晨只好承受着这沉重的惩罚,把所有的泪水留进肚子里。
 
  突然的,晨晨看见我背着背包从楼梯口走了出来,手里还提了几个袋子,而我的母亲和陈叔叔也紧跟在后面,他见到母亲拦了一辆计程车,陈叔叔手里还拉着我的行礼箱,我们三人上了车后车便开走了,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晨晨猜想着,难道是我要离开北京了吗?晨晨不再多想而是小跑着上了五楼,推开了我们原先居住的地方的大门,看到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什么,晨晨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我要离开了,他知道我离开后唯一的出去就只有回家,于是他赶紧去找杨儿商量,因为心里实在愿意丢下我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即使不能正大光明的守护着我,也要在暗处默默的看着我,只要这样他才能彻底的放心。
 
  晨晨在卧房里一面收拾衣物,一面把见到情形全都告诉了杨儿,杨儿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晨晨的动作,认真的听着,然后问:“真的吗?你都看清楚了吗?季平真的走了?可是离开北京,他会去哪里呢?”
 
  面对杨儿的疑惑,晨晨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他实在是一刻也不能离开我,如果不知道我的行踪和消息心里便会着急和担心,于是他说话的口气也很匆忙:“绝对没有错呢,我还上楼去看过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全都搬走了,我想季平一定是回家了,所以我们也要回去,现在就走!”
 
  见晨晨这样着急,杨儿也有些激动了,可是转念一想,她还是有所顾及:“可是我这个月的工资要月底才发,要不我等拿了钱再走也不迟呀!”
 
  “我的工资已经拿了,我放心不下季平,你就不要工作了,我们马上就走!”晨晨说罢,又把好几件衣服塞进了行李箱里。
 
  “你的工资已经发放了吗?怎么会呢?你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呢!”说这话的时候杨儿一脸的疑惑。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晨晨见杨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杨儿推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说:“你快收拾东西吧,我们马上就去火车站买票,今天下午就走!”
 
   见到晨晨也些手忙脚乱,杨儿倒是十分的冷静,她把晨晨拉坐到自己的床头,一字一句的说:“晨晨,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就算回去了,我们住哪里?又在外面租房子吗?你要知道我们的积蓄已经不多了,而且如果你搬回了家,以后要想再搬出来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再说你的病是瞒不过去的,要是你爸爸妈妈知道了怎么办?他们会伤心、难过,会很生气,说不定会闹到季平家里,找他算帐的!”
 
  听杨儿这样一说,晨晨总算平静下来了,是呀!他刚才实在是着急得有些糊涂了,这么多的问题都没有考虑到,可是当时的晨晨也是束手无策,一方面他不能回家,而另一方面又不忍心真的离开我,晨晨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起来,喃喃的说:“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回重庆吧!”听杨儿这样说,晨晨猛的抬起头来,因为他知道我不可能去重庆,那么他们去重庆又有什么用呢?同样是不能见到我的面呀,看晨晨一脸的疑惑,杨儿解释的说,“你先住在我家里,这样一来便可以节省开销,然后一有时间我们就回去看季平,我的父母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的,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
 
  晨晨虽然不愿意去打扰杨儿的家人,也担心杨儿的家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后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杨儿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父母一定不是那样的小人,还说晨晨那样可爱一定会被他们关怀的,当时的晨晨实在是连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所以也就只能按照杨儿的安排,他们买到了三天之后回重庆的火车票,在踏上火车的那一瞬间晨晨的心情竟然跟我一样,对这个城市万般的不舍,因为在这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欢喜,但更多的是悲哀,晨晨哭了,靠在杨儿的身上默默的流着眼泪。
 
  就这样,两千零二年的三月底,晨晨和杨儿回到了那个比北京给我们留下更多回忆的地方,在外面兜了一大个圈子,今日终于又回这里了,盯着“重庆火车站”这几个金属大字,晨晨满意的笑了,记得我们两次逃亡都是来到这个城市,在这里聚集的全是欢笑和喜悦,没有一点儿忧愁,也没有一丝悲哀,可是人在可怕的成长之后,反而失去了那种保住原先平静生活的能力,渐渐得变得更加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人为什么要长大?晨晨在心里询问着自己,经历了这么多难道真的都是上苍对同性恋的惩罚吗?即使真心的付出也不能逃出这个诅咒吗?想着想着晨晨不知不觉的又掉了眼泪,晨晨尽力的呼吸,用手抹去挂在脸颊上的泪珠,他相信我们在这里一定能找回原先那种,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幸福。
 
  杨儿的父母正如她所说,真的是一对通情达理的夫妇,虽然杨儿并没有把晨晨的情况彻底的说明,只是说晨晨是在一次鲜血中意外被感染,但杨儿的父母却没有丝毫的介意,更别说是歧视,他们对晨晨照顾得无微不至,真可以说是嘘寒问暖,甚至为了不让晨晨在客厅搭床,他们还自己掏钱把杨儿卧房里的单人床换成了上下铺,这对晨晨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同时晨晨心里也有了疑惑,别人的父母都能这样对待自己,那么自己的家人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被感染之后又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呢?晨晨很想尝试一下,可是心里又很担心,他害怕,害怕自己的父母根本不能接受,因为自己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去行事,因为自己是忤逆的孽子。
 
  待在杨儿家的日子,起初他们并没有急着找工作,而杨儿的父母都要上班,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每天下午晨晨都会拉着杨儿到附近的菜场去买菜做饭,这样一来,就更是深得两位长辈的喜爱了,他们对待晨晨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就在那段时间,晨晨似乎也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父母那样敬爱,他们一家四口相处得倒也合乐融融。
 
  后来杨儿往我家里打过电话,从我爸爸那里确定我已经回到了家,只是没有等我接听电话,甚至父亲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是谁,杨儿就把电话挂断了,知道我平安无事,晨晨心里便塌实多了,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这正是他默默无闻的付出所期盼的结果。今天想来,晨晨为我付出的实在很多,而我却是个无用的混蛋,虽然摆脱了之前受人欺凌的性格,却仍然没有走出命运的束缚,如果没有晨晨,我真不敢想如果没有晨晨我会是什么样子,同样,失去了晨晨,生命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杨儿的父亲给晨晨介绍了一个很好的医生,这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伯,据说医术是非常的高明,还是重庆一所大型医院的教授呢,他给晨晨配的药也的确很有用,虽然并不可能根除,却也减轻了晨晨不少的痛苦。
 
  所有的事情都总算安排妥当了,于是晨晨和杨儿便也开始分头的找工作,他们甚至来了个比赛看谁先找到工作。这天,晨晨路过一家咖啡馆,见大门口写着招聘服务生的POP,于是晨晨便满怀信心的走了进去,向店里的服务员打听了一番,接着,服务员便把晨晨带到了经理了办公室,这经理姓潘,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女人,脸上的笑容倒也是十分的灿烂,而且很有礼貌,并没有一点儿架子。
 
  “首先你要了解,在我们这里工作是很辛苦的,每天工作八个半小时,而且都是站着的,你能吃得下这个苦吗?”说这话的时候潘经理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温和的笑容。
 
  晨晨点了点头,微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然后轻声说道:“我之前曾经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只是站八个钟头难不了我,而且还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所以我相信我能做得来,也希望潘经理能够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潘经理满意的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问:“那,你有什么优点吗?就是长处?”
 
  “我没有什么优点!”听晨晨这样说,潘经理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然而晨晨却依旧灿烂的微笑着,接着说,“我觉得人的长处只是在私人生活上才能表现,对于工作就只有一点,那就是努力的去做好!”
 
“那缺点呢?”
 
  潘经理这样一问,晨晨倒是猛的怔住了,他想起了霍涛,想起了在北京时发生的那事儿,这让晨晨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他一方面担心纸包不住火,另一方面也希望把事实说明,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真实的生活,而且他也相信眼前的这个潘经理一定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于是晨晨决定不隐瞒一切:“那个,之前因为一些自身的原因,我被感染了HIV,就是爱滋病!”
 
  听了晨晨的话,潘经理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先前那天使般的笑容也被黯然失色取而代之,听着晨晨继续的讲述,潘经理有些疑惑了,她不敢相信在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男生身上竟然发生了这种悲惨的事情,他更不敢相信这个的男生会毫不避讳的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对周遭的人说出自己被感染了爱滋这种可怕的疾病,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呀,于是潘经理又笑了,那是佩服的笑容。
 
  晨晨一面说,泪水一面又忍不住在眼筐里打着转,最后晨晨胸有成竹的对潘经理说:“虽然自己被感染了这样的不治之症,但是绝对没有放弃对人生的希望,所以才要努力的找工作养活自己,潘经理,我一定会努力的工作,请相信!”
 
  潘经理不住的点着头,就连双目都润红了,半天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好!你被录取了,明早八点来报道吧!”
 
  听了潘经理的话,晨晨真的有些不敢相信了,一个陌生的人,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居然也能接受自己,晨晨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仿佛是一种被释放的快感,又像是在掉入地狱的瞬间被人拉住的喜悦,从咖啡厅出来,晨晨心喜若狂的走在大街上,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重新变得美好和融洽了,晨晨竟然不知觉的哼起了《First Love》的旋律,这是晨晨自从知道被感染之后最开心的一天了。
 
  晨晨一直在大街上闲逛着,也去过了我们之前住过的地方,甚至是我演出的那家“会所”,那段在重庆生活的日子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四处都还散发着我们逗留的气息,可是晨晨不得不从回忆中走出来,如今一切都已经是人去楼空了,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见时间不早晨晨便赶紧的往回赶,他倒是要回去看看杨儿疯丫头找到了工作没。
 
  回到家的时候,杨儿正帮着自己的母亲准备晚饭,晨晨也赶紧的到厨房去帮忙,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然后杨儿的父亲也坐了过来,就像一家人一样欢天喜地的开始吃饭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我都已经回来一个多钟头了。”杨儿一面吃一面问晨晨,“现在在重庆还真是不好找工作啊,一大早就出去逛了一天,走得我脚都麻了,哎,你呢?找到了吗?”
 
  “恩,我找到了呢!是在一家咖啡厅做服务生!”晨晨转过头去,得意的看着杨儿,继续说,“你没有找到那就是输了,记得晚饭过后请我吃冰淇淋哦!”
 
  “是是是,我输我认帐!”虽然嘴上这样,可杨儿还是嘟着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不过不一会儿又突然的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然后说:“晨晨能找到工作真是好呢,要加油呀!”
 
  “我知道,我会的!”晨晨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在杨儿看来是那样的难得可贵,因为已经很久没看到晨晨这样的笑了,这笑就和最初认识晨晨的时候一样,那样的阳光,又那样的迷人,晨晨迟疑了一下,不由的想起了潘经理,感慨的说道,“那里的经理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我把自己的病情都跟她说了,可是她还是录用了我!”
 
  “真的吗?”杨儿的母亲也和杨儿一样的吃惊,但更多的还是喜悦,她伸过手来握住晨晨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孩子,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你看大伙儿对你都没有放弃,你也一定要更加的努力,更加的坚强呀!”
 
   晨晨被眼前的这种亲情弄得有点儿不知所措了,心里很感动,眼泪也不争气的快要掉下来了,就在杨儿的父母为晨晨打气加油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的响了起来,杨儿去接的电话,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她找晨晨,晨晨在重庆没有什么朋友,这电话不用猜也知道是咖啡厅打来的,晨晨兴高采烈的去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潘经理温和的声音。
 
“潘经理呀,有什么事吗?”一听是咖啡厅的经理打来的电话,杨儿和她的父母一下子都停下了碗块,把目光转移到晨晨身上,大家都很关切的盯着晨晨,可是晨晨脸上的神情却慢慢的冷却下来,甚至变得跟往常一样充满了哀愁,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了,“是这样呀,我知道了……不用,没事的,再见!”
 
  晨晨把电话放下了,杨儿和她的父母都知道从晨晨的神情上来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们谁也没有开口,晨晨走了过来,重新坐到椅子上,气氛忽然的变得很沉重,为了打破这份尴尬,晨晨勉强自己微笑了起来,然后说:“是咖啡厅的经理打来的电话,她说,服务生已经招满了,所以我明天也不用去了。”
 
  见到晨晨脸上那故作轻松的神态,杨儿顿时火大了,她把筷子猛的扔到餐桌上,然后站起身来,气愤的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明明已经通过了面试,说是被录取了,现在又打电话来说这样的话,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了吧。”
 
  “事情不是那样的,我心里清楚!”晨晨低下了头,他是不希望在座的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和那副惆怅的样子,哽咽了一下,晨晨接着说,“潘经理把我的情况跟咖啡厅的老板说明了一下,可是老板并不能接受像我这样的员工,我知道潘经理已经尽力了,她也很难做呢!”
 
   晨晨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了,一时间杨儿也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去安慰晨晨,许久,杨儿的母亲才开口打破了僵局:“没有关系,这家不成,还有别家,明天你和杨儿一块去找,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
  
  “我想回家!”晨晨猛的站起身来和杨儿四目相对,他强忍住泪水,只是语气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我好象自己的妈妈,杨儿,陪我回去一趟好吗?”
 
  杨儿完全的可以理解晨晨此刻的心情,于是她没有拒绝,而杨儿的父母对此也是表示非常的赞成,毕竟一个孩子在外面呆得太久,做父母一定会牵肠挂肚吧,他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人自然是很明白这一点,于是他们出钱给晨晨和杨儿买了火车票,并把他们送上了火车,火车朝着自己的家乡驶去,晨晨知道他很快就能回家,就能见到自己的妈妈了,同样,也能再见到我了,哪怕只是远远的看到一个背影,晨晨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想必任何人都体会不到,也包括我在内。
 
  四月中旬,杨儿陪着晨晨抵达了家乡,回到了这个充满了酸甜苦辣的城市,回到了我们旅途的起点,周遭的一切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唯一变化的恐怕只是晨晨的心情,尽管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鼓励着自己,可是还是忍不住会哀愁、会怨恨,怎样努力都无法抚平心灵的创伤、怎么努力都忘记不了那锥心的疼痛,可是能够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重新回到这个我们最初相识的地方,对于晨晨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在广场上看到晨晨和杨儿的身影,原来我真的没有眼花,那天见到的确实是我的爱人,只是他跟自己的母亲一起撒谎蒙骗了我,这才延迟了我们相见的日子。 
 
  晨晨的父母虽然很严厉,但这一次却没有丝毫的责怪晨晨,或许是因为毕竟晨晨还是自己回家来了,更重要的是他跟我断绝了来往,这对于晨晨的家人来说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因此也就原谅了晨晨两次的离家出走。回来的那段日子,本来晨晨是执意要让杨儿睡自己的卧房,而自己做“厅长”的,可是杨儿总是担心晨晨的身体,所以死活也不能按照晨晨的安排,见杨儿那样坚持,晨晨也就只好遵从他的意思了。
 
  日子一久,晨晨的父母甚至以为杨儿就是晨晨的女朋友,那段日子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无论是对晨晨还是对杨儿都是关心得无微不至,可是这却给晨晨在心灵上造成了极大的压力,那段时间晨晨常常失眠,除了思念我,更重要的是担心自己的病情,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跟自己的父母说明,好几次话到嘴边,可是一看到自己的母亲那副喜悦的神态,就不忍心继续说下去,晨晨可以对天下的人坦白,坦白任何的事,可唯有这件事,面对自己的父母晨晨实在很难开口,更担心家人知道以后会来找我的麻烦,这样不仅连累了我,也暴露了自己一心想要隐藏的秘密,晨晨真的是伤透了脑筋,又不能跟我见面,只好把一肚子的苦水咽在心里。
 
 
 那段时间晨晨去得最多的便是我们初遇的那座桥,晨晨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桥上,听着桥下河水流淌的声音,看着天空中的繁星,时常的叹气,又时常的哭泣,晨晨也会在我家楼下逗留,远远的盯着我房间里的窗户,看着从窗户里映透出来的微弱的灯光,晨晨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会突然的拉开窗帘,看见自己,可是又矛盾的害怕着这样一天的到来,晨晨也去过我们当年读书的学校,站在校门口,扶着铁栏若有所思朝里往着,可实际上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一天夜里,晨晨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并没有因此而烦躁,反而放松了心情,让自己的思绪完全沉浸在记忆当中,当然,在他对过往的回忆里有我的存在,也有另外的一个人,晨晨在床上翻来覆去,可那个人在自己的脑海里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晨晨想起了他的笑容、想起了他的话语,仿佛就映在窗户的玻璃上,晨晨盯着外面的黑漆漆的天空再也无法让自己平定下来,甚至感觉到连自己的汗水里都夹杂着泪的咸,晨晨再也按捺不住,他从房间里出来,来到了客厅的电话旁,拨通了赖赖的电话,那个永远都会记在心里,并且永远无法抹掉的号码。
 
  “喂!谁呀?”
 
   电话那头传来了赖赖贪婪的声音,晨晨这才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凌晨一点,电话那头的声音又重复了一次,晨晨突然的心跳得厉害,就连呼吸也便得急促和不均匀了,晨晨握紧了拳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是我,对不起,这么晚把你吵醒了!”
 
  “你是……”赖赖的声音显得有些疑惑,显然他在努力的回响这个声音,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让晨晨失望,尽管多年没有联系,他还是听出了晨晨的声音,只是语气有些不太能确定,“你是,柳伊晨?”   
 
  听赖赖这样说晨晨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纵然没有得到赖赖的爱,可是只要赖赖能够记得住自己,只要在赖赖的心里还有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地位,对于深爱赖赖的晨晨来说自然是心满意足,满心的欢喜了,晨晨顿时有些心酸得想要哭泣,但他还是忍住了,然后一字一句的说:“是我呢!很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呀!已经很晚了,我要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呢,以后再联系吧!”赖赖的声音还是那样懒洋洋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的就要挂断电话,这让刚刚有了一丝安慰的晨晨瞬间又掉进低谷里。
 
  “请等一下!”晨晨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迟疑了一下,晨晨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才对赖赖说,“记得几年前我曾经拍过一张你的背影的照片,我想,我想你能否给我一张正面的单人相呢?实在是很难才能见到面,我想要那个做一个纪念,可以吗?”
 
  晨晨的语气接近于乞求,可是赖赖似乎很为难,但他又好象不忍心直截了当的拒绝晨晨,只是嘴上说:“那个,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拍过照片了,要不等我以后照了再给你吧。”
 
  晨晨自然知道这是赖赖的借口,甚至是谎言,在万般无奈之下,晨晨只好忍痛说道:“我跟你做个约定吧,只要你把照片交给了我,那么我永远不会再和你见面,永远都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这个条件想必足够换一张照片了吧?”
 
  “这样啊,那你明天下午六点在我的学校门口等我吧!”
 
   晨晨放下了电话,他自己也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会和赖赖做那样的约定,他有些后悔,可是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换来一张珍贵的照片,然而在他的心里想里做了这样的决定是多么的痛苦,晨晨走进了厨房,把灯打大,看着壁镜里的自己,似乎是在跟自己的躯壳告别,好象明天过后自己便会彻底的改变,从此后脸上不会有真正的笑颜,因为他整棵的心都随着赖赖走远,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迷失了自己。
 
   一想到和赖赖约定明天下午六点见面,从此后便不能再看他一眼,晨晨心里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猛的插入,再用力的拔出来,那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折磨,他不明白,为什么和赖赖的故事发展得好象日剧里的情节一样,可是有谁知道,这个悲剧的主角晨晨不愿扮演,而赖赖也永远不会明白他要的不止是一张照片,只有晨晨自己心里明白,从此后伤痕无数的自己将会更加的可怜。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的门被推开了,杨儿就站在外面,想必是被晨晨哭泣的声音给吵醒了,见晨晨哭得那样的伤心,杨儿赶紧迎上前去,不停的安慰着晨晨,询问着晨晨,可是晨晨却一把将杨儿搂在怀里,哭得更加厉害了,杨儿真的被吓坏了,可是她却没有再出声,而是静静的抚摩着晨晨的背,希望这样晨晨心里会好受一些。
 
  杨儿把晨晨扶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见晨晨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才开口问道:“晨晨,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季平了?”
 
  晨晨轻轻的摇了摇头,迟疑了好一阵,才开口对杨儿说:“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在我的心里并不是只有季平一个人,还有另外的一个人占据了我大部分的心灵。”
 
  听晨晨这样一说,杨儿自然是很疑惑,于是赶紧的追问着:“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晨晨叹了口气,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讲述他和赖赖之间的故事,只是无乱是讲到开心还是悲哀的,晨晨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晨晨来说,这一生能够遇到赖赖是三世修来的福分,能和赖赖成为朋友更是上天的恩赐,因此在太多的回忆里都有赖赖的存在,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能够填满心理的空虚和无限的委屈,晨晨把赖赖描述得更像是一个神,仿佛他的一切都是完美的,都是无可挑剔的,或许这正是应证了那句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晨晨用了近三个钟头才讲完他和赖赖之间所发生的所有的故事,杨儿一直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提一些问题,当时的杨儿真的很想开口问晨晨一句,在他的心里究竟是爱我多一些,还是爱这个赖赖多一些,可是话到嘴边杨儿还是没能说出口,或许她是不想难为晨晨,因为他知道,可能在晨晨的心里也没有找到过答案吧。  
 
  说了这么多,晨晨一直满足的微笑,只是在说到明天和赖赖的那个约定的时候,晨晨的脸色变得很憔悴,开心是因为生命中有赖赖的出现,而此刻他知道,明天过后赖赖便会彻底的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永远只能成为一个回忆,想到这些他又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见晨晨这样惆怅,杨儿握住了他的手,给了晨晨最大的鼓励。
 
  那一整晚晨晨几乎没有睡觉,第二天也是精神恍惚的,他很希望六点快些到来,这样便能见到那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人,可是他又很害怕六点的到来,他担心真的没有以后,他担心两个人会便成两条平行线,永远,永远没有交集的时候。
 
次日下午晨晨一个人来到了赖赖的学校正门口,距离跟赖赖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多钟头,此刻晨晨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那样的心情似乎很紧张,又是那样的迫不及待,毕竟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赖赖了,晨晨缓慢的在学校的门口徘徊着,可心里却是表里不一,根本无法平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晨晨心底甚至有些莫名的害怕了,或者每一个人在跟心爱的约会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吧,只不过晨晨和赖赖的这一次约会却有些特别,因为他们从此即将不能再见面,又或者这根本算不上是一次约会吧。
 
  学校从五点半便开始有班级放学了,于是不断的有三五成群的同学结伴的从校园里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校门口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晨晨站到一边静静的注视着他们,听着他们没头没尾的说话,有的是在讨论今天的课程、有的是在商量晚上去了哪里放松、还有的是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晨晨的心被眼前这个画面弄得有些酸楚,如果不是为了我,晨晨便不会放弃高考,如果他没有跟我一起逃离,现在仍旧可以享受那最纯真的学校生涯,那对于晨晨来说是魂牵梦萦的,在晨晨心底校园一直是纯净的圣地,对此他有太多的感慨和太多的向往,可是他却为了我一直把这样的欲望压在心里,他是为了我,为了能够爱我而这样的奋不顾身,可是为什么尽管这样仍旧不能换回一个好的结果,非得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呢。
 
  就在六点还差两分的时候,那个在晨晨看来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了,晨晨一眼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他,心跳也随着对方的走近而跳动得越发的活跃,甚至就在赖赖停在他面前的时候,几乎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看着眼前的赖赖,看着眼前这个心爱的人,看到他依旧没有一丝的改变,还是那样的阳光、帅气,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气息,晨晨差一点儿就倾倒了,可是他在努力的压制住内心的沸腾,把自己的表情掩饰得那样麻木,仿佛只是见到一个极其普通的朋友一般,平静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赖赖也只是冲着晨晨简单的一笑,然后取下书包,从包里把事先准备好的照片拿了出来,反过面去递给了晨晨,看着那照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摆放在自己眼前,晨晨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想开口道谢,可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晨晨抬起手来接过照片,他的说颤抖得那样厉害,可却并不是因为激动造成的,那是因为晨晨此时此刻的心里是十分的空洞,仿佛把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并且永远没有后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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