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频道

三、阳光地带

 

我用e-mail将《北京故事，只是一个故事》用“叶龙”的笔名发到了在首都的同志网站“阳光地带”。一起发过去的还有另一篇风格相同的《从白先勇的〈孽子〉说起》。

 

“阳光地带”当时就号称是中国大陆访问量最大也是唯一每天更新的同志网站。象我这样进入“阳光地带”的读者，已经是相当迟的了。大陆最老牌的同志网站是“花醉红尘”，但因为久未更新，因而访问量大降。还有一些比较著名的同志网站如“广州同志”等，但我觉得影响显然不如“阳光地带”。

 

于是我就选择了“阳光地带”。

 

和所有的网站一样，一进入“阳光地带”，首先看到的也是有关的自我介绍：

 

《 阳光地带》的简单介绍：本网站前身《共同的阳光》网站成立于1998年10月12日。1999年4月18日与《个性生活写真》、《中国男孩》网站合并成立《阳光地带》，从1999年5月5日起，成为中国首家和惟一每日更新的同志网站。本网站拥有中国著名的同志电子杂志《阳光快讯》以及著名的网上同志俱乐部《阳光俱乐部》，网站日访问量达15000人次以上，并还在持续增加，是目前国内最大和最有影响力的同志网站之一。

 

两篇稿子发出后，很快就收到了网主阿阳的回信：

 

叶龙你好：谢谢你的作品，文章写的真的不错，很深刻，有见地，我很喜欢，将在今天晚上刊登在“原创评论”栏目里。

 

在此，感谢你对阳光地带网站的支持和厚爱，希望今后收到你更多更好的作品。

 

衷心祝你：开心、快乐每一天！

 

阿阳，来自阳光地带

 

这是2000年的5月5日。就在这天晚上更换新页的“阳光地带”文学版块“飞扬文采”的“原创评论”中，刊出了这两篇文章，并加了这样的评介文字：

 

原创评论：文章的评论，可以让我们品味原文更加深刻，甚至每每勾起我们重读的欲望。叶龙朋友的《“北京故事”，只是一个故事》和《从白先勇的“孽子”说起》都是推荐大家仔细读一读的好作品。（5月6日）

 

从白先勇的《孽子》说起

 

作者： 叶龙

 

从我到过上海的那天起，就不喜欢这个城市的太繁华、太喧嚣。我们这些“外乡人”在一般上海人眼里，最多只能打到五折――连句“阿拉”都不会说。

 

上海的街上人太多。然而我却在上海买到了一本向往已久的书：台湾作家白先勇唯一的长篇小说《孽子》。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去过不少城市，再也没看到过卖这书的。这是中国大陆自解放以来唯一能上新华书店书架、由最权威的官方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现代同志小说。按照惯例，少不了在“内容说明”贴上标签：在台北市有一个隐形的“黑暗王国”，那里流传着令人心惊肉跳的传说，包藏着不能见天日的丑恶故事……我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我很愿意按照这种标签的指引去阅读，但一打开书的扉页，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震撼铺天盖地而来：写给那一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独自彷徨街头，无所归依的孩子们。

 

这才是白先勇的本意。随着阅读的不断加深，从刚开始时单纯的喜欢，感动，渐渐地产生了丝丝疑惑，这种疑惑就象水中的涟漪，随时着时间不断扩大着。首先是作者在世俗道德和gay本性上的矛盾，“孽子”阿青和学校实验室管理员“发生淫猥行为”被勒令退学、被父亲赶出家门，逃进台北公园莲花池畔的“青春鸟”王国，说白了就是一个Money Boy.但当他和人真正相爱时（王子王夔龙和叫他“青娃子”的四川籍教师），他总是在关键时刻临阵逃脱，看到此总让人很不爽，这是为什么？为何要这样？是不是这样“有情无欲”压抑了人的本性，才是崇高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既然是如此崇高而有道德，阿青当初就当初没必要也不可能逃进公园来了。阿青为什么要逃进公园，只因为他是一个gay.其实阿青行为的矛盾，恰恰体现了白先勇写作的矛盾。这种矛盾在《孽子》中几乎随处可见，傅老爷子傅崇山处处维护关照这群无所归依的“青春鸟”，因为他的独生子、一个年青有为的青年军官和下属“苟合”被发觉而开枪自杀，傅老爷子追溯这悲剧的根源，却是早年他在行伍中下令枪杀了一对在野地里同样进行“苟合”的士兵，其中一个十分年轻。这种轻飘飘的因果相报无疑冲淡了傅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悲痛。傅老爷子丧子的根源，只因为他的独生子傅卫是个gay，这和宿命的因果相报毫无关系。

 

对于这样一群无所归依的社会孽子，白先勇给了他们相同的出身（这使人想到文革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的血统论），都有一个不幸的家庭：阿青的母亲跟人私奔，吴敏父亲坐牢，小玉则是妓女的儿子，只知道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是个日本人，“老鼠”则自幼父母双亡。似乎不幸的家庭出身，是他们成为gay的共同根源。这种认识不但在过去很长的时期里在主流媒体上占据了主导地位，很不幸，也一直延续到了我们的今天，人们所景仰的《北京故事》中的蓝宇同志，恰恰也拥有一个这样的家庭：父亲下海有了钱就变坏，被遗弃的母亲自杀了，于是蓝宇只好自卖，从此走上了成为一个gay的不归路。这对我们现实中许多出身于安定团结、欢乐祥和家庭而父母双亲不但健在而且很恩爱甚至已经白头偕老了的gay们，也许会造成很大的惘惑：为什么在一个如此幸福美满的家庭中还会是一个gay？其实道理很简单，只因为gay是一出娘胎就是了，血液中流的就是这种血，是天生的，再现代的科学医术也无法矫正治疗。

 

在《孽子》中，白行勇似乎是有意无意地要绕过gay这个问题的结症所在，这使他在写作《孽子》时，就无法象写《芝加哥之死》、《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及风靡一时的《谪仙记》等小说时那行云流水，舒展自如。按照白先勇这样的大手笔，他完全可以将《孽子》写得更好更尽人意，但他却没有。这也许不是他的过错，在他写《孽子》的那个时代，海峡两岸对gay的看法还是相当一致的：是变态，至少是病态的。白先勇写《孽子》，已经承受了很大的精神压力，著名的美籍学者夏志清就曾将他这样定位：白先勇的同性恋倾向，我们尽可当它是一种病态看待……而曾经红透海峡两边天的一位琼瑶剧小生，就大义凛然地拒绝出演《孽子》主角，他宁愿去演那些成天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矫情得让人发麻的琼瑶式小生，因为这是世俗所接受的正常又正规的男人，而《孽子》算什么——一个gay！

 

不管怎么说，我是非常喜欢白先勇的《孽子》。在同志文学的大街上，我是一个逛街的闲人，虽然连一座最简单的草棚寮子也搭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我在逛街时，看到高耸入云的大楼时指手划脚一番：这座大楼盖得不错，但还可以盖得更漂亮些。

 

在后来的日子里，《北京故事》拍成了电影《蓝宇》，在拍的过程和拍好获奖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它成了同志圈内沸沸扬扬的一个热点新闻，为此“阳光地带”收集了网上众多对这部小说和电影相关的信息和评论，在它的首页做了一个专题，排在许多评论文章首篇的，正是这篇“叶龙朋友”的《北京故事，只是一个故事》。

 

这天晚上我的感觉，除了高兴，就是觉得“阳光地带”有一套相当完整且正规的操作程序。

 

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我有稿子过去，阿阳必有一信回复。我和他是一对一，但他面对的却是无数的作者和读者。这么多的来稿，只要看过一遍，且不说筛选、择用，工作量实在太大了。而且是日复一日的，不能间断。当我明白这么繁杂的工作，只有两个人在具体进行操作，而且都是兼职的，白天都要上班打拼工作，就不由的心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