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依旧忘不了忘不了（2）
那晚，王楠过得那个心不在焉,圣诞节的欢乐气氛一点也没感染到他，188元的自助餐吃得也没滋没味，他根本就没在状态。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王楠不准备等待抽奖了，他对柳跃跃说：咱们走吧，我有些难受。柳跃跃说好吧，和你在一起玩挺没劲的。
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路过香格里拉的KENZO店时，王楠往里一瞥，就看见看到李重和徐丹蕾在挑衣服呢。徐丹蕾也看到了王楠，就笑着打招呼，说你也来这儿玩儿了？王楠不知道怎么的心又突突的跳个没完，说：“是，我们刚刚吃完饭，柳跃跃，这是李总，这是李总的女朋友徐丹蕾，徐姐”。柳跃跃大方的说：“你好”。徐丹蕾一眼就看见王楠手中拿着摩托罗拉的手机盒子，就笑着说：“李重的动作够快的，今天给王楠正好。王楠，你喜欢吗？”王楠说：“我正准备给李总呢，不行，太贵了，我承受不起，再者说我现在也用不上啊”徐丹蕾说：“王楠你别客气了，李重送你应该的，前段时间你帮了多大的忙啊，你要是不要，可驳了你李哥的面子，那咱们就断交”。徐丹蕾永远在人前把人情送得滴水不露。
“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接下来要是没有节目，我们一起去喝茶吧”李重问。
“谢谢你李总，我有些难受，我先回家了，要不王楠你和李总他们一起玩吧”还没等王楠回答，柳跃跃先说话了。
“就是啊李重，人家今天两个人过圣诞节，咱们就别掺乎了，你快陪我买礼物”徐丹蕾赶快附和。
王楠说：“那我们先走了。”说着冲李重点了下头，他和柳跃跃一前一后的走了。
李重注意到，两人没挽胳膊也没牵手。
一路上柳跃跃的话明显的少了，下出租车的时候，柳跃跃说了一句：王楠，你可真没劲。
1994年的最后一天到了，李重送给王楠的手机他一直没用，想这么送回去吧，不是太好。收下吧，王楠真觉得是一个负担，他最怕自己欠别人。想来想去，他一个人去了那些他从来没去过的名牌店，从CERRUTI 1881逛起，再到Bally、Burberrys、Prada、BOSS、Ermenegildo Zegnawww.
,最后，他在Ermenegildo Zegna（杰尼亚）店里花了二千多元给李重买了一条围巾，这对于王楠来说简直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刚刚毕业半年的他显然还没有什么存款。但王楠很喜欢杰尼亚品牌的服装，优雅，不轻浮。他不知道，李重的很多服装都是Ermenegildo Zegna店里的。
中午的时候，他给李重打个电话，问有没时间，说下午准备去趟他的家具商场看看。李重说好啊，过来看看吧。又问你的手机用没用，号码是多少？王楠说还没去电信办理呢。两个人相约下午三点见面。下午的时候，王楠看董洁正好没在，就偷偷得溜出来，出门的时候撞见柳跃跃：“你又往哪儿跑啊，上午董姐还问起你呢”
“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就回来，麻烦你给挡一下啊”。
上次圣诞节过后，两人关系又好了，不过柳跃跃明显不像过去那么缠着王楠了。
为什么选在下午呢，王楠想李重今天晚上肯定和徐丹蕾在一起，明天元旦了，再送礼物就没了意义。所以着急下午跑过去。商场里的人不多，或许是下午的原因吧。王楠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李重的办公室，李重的办公室不大，很简单。倒也干净。王楠进去得时候，李重正在讲电话，李重用眼睛示意王楠先坐下。王楠没坐，而是东瞅西瞧得在办公室参观起来。李重讲完电话说：“你小子跑我这儿干什么？”王楠从羽绒衣里拿出那条包装精美的围巾，递给李重。 “给，新年快乐”王楠一到关键时刻总有些笨嘴拙舌。
李重一看，知道是杰尼亚，名牌的东西就是这样，从包装上看就气势不凡。
“你小子哪有钱，买这么贵的东西”李重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条围巾。
“这得二千多块吧，你小子花那冤枉钱干什么啊，不过谢谢你啊”说着就将这条围巾带在脖子上。
“这么带不好看，得这么带”王楠说着从李重的脖子上摘下围巾对折了一下，然后再一围将围巾的一头插在对折的缝隙里。王楠很自然的做着这一切，李重却有些不自然，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有个男人给自己带围巾。
“行了行了，不就一个围巾吗？至于带出这么多花样吗？李重急忙为自己的尴尬解脱。
“这样带既简单还有品位，不懂了吧”王楠取笑道。
“我哪有你们新潮啊，哎？今晚干什么？我请你们吃饭吧”李重很高兴。
“我请你吧，叫着徐姐。”王楠说. z
“她走了，和她一个朋友去海南玩儿去了”李重说。
“那晚上吃什么啊？”王楠问道。
“到时再说吧，把你家柳跃跃叫上啊”李重一脸坏笑。
“谁家的啊？再说吧，我先走了。”
回到公司，王楠琢磨着是否叫上柳跃跃，犹豫着就到了下班时间，柳跃跃走得时候在王楠的桌前站了一下说：再见你就是明年了，新年快乐。”王楠笑着说：你也快乐。”
柳跃跃说完走了，要是平时她会缠着王楠吃饭，但是今天没有。
下班后，照例是李重来接王楠，看见就王楠一个人，李重问：“你女朋友怎么没来”
“谁女朋友啊，我们什么都不是，就是好朋友”
“你小子嘴就硬吧，她怎么没来？”
“她今晚有事情，来不了，今晚吃什么？我请客。”
“你真请客？好，我一定好好宰你。”听李重这么一说，王楠心里还真没什么底，上次他们两人吃饭消费两千多元，今天他兜里给李重买完围巾只剩下五百多块钱了。
“王楠，你猜我现在最想吃什么？”
王楠心想你要说想吃鱼翅我可惨了。嘴上却说：想吃什么啊？
“火锅，哎，我知道有一家，火锅做得那叫一个好吃，尤其那个酱料，你今天吃过后肯定以后还会嚷着吃，我都怀疑里面放了大烟？”李重眉飞色舞的介绍。
听李重这么讲，王楠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打心眼里佩服起他来。李重与人交往就是如此细致周全，他既满足了王楠要请客的自尊，又让他觉得这顿饭请得很体面，同时不露声色的选择一个低档的饭馆，免得王楠为难。
车子七拐八拐，在一个偏僻的街口拐角处停了下来，这家小店处在一幢破旧的居民楼的一楼，门是窗户改建的，多年后，王楠看情景喜剧《东北一家人》时，剧中的“达达杀猪菜”像极了他们当年常去的“黄记火锅”。
那晚，两个人围着一个火锅，喝着啤酒，屋外飘着细细碎碎的雪花。真应了那首古诗所描写的情境：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刚开始两个人互相聊着各自的经历，王楠聊在学校时的事情，李重就聊当兵时的事情，他们是那么饶有兴趣地谈着过去的经历，说的人兴奋，听的人仔细。喝着说着，酒就一瓶一瓶干掉。酒至酣处，王楠谈起父亲遭遇车祸去世时的无助时就掉了眼泪，这么多年，王楠第一次当着一个男人面前掉眼泪。李重拍着王楠的肩膀说：“兄弟，你现在是男人了，要对得起你爸，更要对得起你妈。”说完又喝。那夜酒喝得真是痛快。
多年以后，他们回忆说，再也没那么喝过酒了，没有合适的人，当然也没那晚的心情。
两个人后来都有些喝多了，喝到后半程，他们先后去卫生间吐，吐完以后，回来又喝。后来老板看两个人喝的实在太多了，就劝李重，说别把这个孩子喝坏了，他还是高中生吧？这把王楠笑得，说老板买单，我已经工作了。
从小饭馆里出来的时候，王楠被风吹得清醒了许多，不过走路还是打晃，李重要开车，王楠说什么也不让，李重就推他，王楠就火了，说，你知不知道，我爸爸就是出车祸没得？！你想怎么样？李重虽说喝得也多了，可头脑还是清醒地，听王楠这么一说，就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说：好，哥我今天听你的，走，我们走着回去。
疯狂啊，两个人要从这个接近市郊的偏僻小酒馆走回市里！
两个大男人就在下过雪的街路上歪歪斜斜的走着，他们哈哈笑着，嚷着，一点都不觉得冷。走到一个有冰的地方，王楠滑倒了，王楠赖在地上不起来，李重就去拽他，结果王楠一使劲李重也摔倒在他的身上，两个人有些猝不及防，却都没急着站起来。
李重压在王楠的身上，嘴里喷着酒气对着王楠的脸，这张脸真是帅，王楠的脸也喝红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李重的气息。嘴里嘟囔着，不走了不走了，打死我也不走了。李重看着他那温柔的嘴唇，不知怎么的想吻下去，当双唇碰到一起的时候，李重却用狠狠咬了一口掩饰了过去！王楠啊的一声就要挣扎着打他，李重死死的压着他，两只手压着他的两只手，王楠嚷着说：“你丫放开我！”
李重笑嘻嘻的说：“你要是能挣脱我就放了你。”
王楠哪能挣脱得了，就示弱：“哥，我服了你了。”
“还想不想走了？李重继续。
“走，我跟着你走”
“那再让我咬一口”
“你变态啊”
“对，你哥我就变态”，说着，在王楠的脸上又咬了一口。
李重哈哈笑着，王楠则哇哇大叫。李重趁机松开他，站起来就跑，谁知跑了两步，也摔倒在那，王楠爬起来，扑到他的身上，说看我怎么折磨你丫，李重歪过脸说，你咬啊。看着李重酒精刺激下有些迷蒙的眼神，王楠反而没勇气去咬了。他松开手说：谁愿意咬你啊？！
说着准备站起来。李重突然一伸手把他扯入怀里，什么也没说，就是死死的抱着，勒得王楠有些喘不气来。两个人静默了有半分钟的时间，彼此能听激动的心跳。
王楠说，你是不是喝多了，哥，我们回去吧，
李重松开了王楠说，喝多了喝多了，走，咱们回去。两人爬起来，在空旷的大街上，路灯把他们背影拉的好长。
第二天，王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九九五年。昨晚怎么回来的，和李重怎么分手的，他都忘记了。头痛得厉害，像是大病了一场，脸有些疼，王楠想起来了，李重昨晚狠狠咬了自己一口，这厮喝完酒没轻没重的，不过王楠很高兴，他把挨咬的这侧脸埋在枕头里，觉得自己有病。
想赖会儿床吧，膀胱有些涨，昨天啤酒喝得太多了，他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卫生间撒了一泡尿，跑回卧室，把窗帘拉开，楼下的空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太阳出来了，照得白雪亮晶晶的。人行道被路人已经踩的脏兮兮了，路边的杨树枝上落着树挂，有风吹过，纷纷扬扬的下落。过去一年悄无声息地走了，这一年，王楠毕业了，留在了这座城市，认识了李重。
王楠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切，头脑逐渐清醒起来，昨晚的一切在真实的生活面前有些恍惚。
一九九四年过去了，王楠发现他爱上了李重。
王楠还赖在被窝里的时候，呼机响了，拿起一看，上面写道：李先生让你回电话祝他新年快乐。王楠看着就笑，哪有这样的人？！他急忙起来穿衣，跑到楼下的食杂店给李重回电话。
电话通了，李重在那边说：“你丫也太没大没小了，让你哥我得先给你说新年快乐啊？”王楠笑着说：“新年快乐，我祝我哥新的一年财源广进，爱情甜蜜。”
“行了，别贫嘴了，中午还没吃饭吧，我刚刚取完车，现在去接你，下午把手机卡办了，要不找你丫忒费劲。”
“好吧，我在楼下食杂店等你。”王楠撂下电话就在小店里等着李重。约摸半个小时的光景，王楠看见李重吉普车开过来了，他急忙跑出去跳上了车。
一看见李重，王楠发现李重带着他昨天送的那条围巾，这是一条深灰色的羊毛围巾，王楠喜欢灰色，他也有一条灰色围巾，不过那条与这条的质地差远了，李重的这条，不愧是名牌，深灰色底，还有若隐若现的白点，透着一股浪漫的意大利风情。尤其李重棱角分明青色的下巴，把一条围巾衬得性感无比。人与衣服向来是相辅相成的。李重看王楠眼神落在那条围巾上，说：“是这么系得吧？你丫讲究还很多，我这是第一次这么围围巾”。王楠由衷说：“好看，我的品位还可以。”
“靠！你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
王楠笑着说：“一起夸、一起夸。”
李重腾出手在王楠的脑袋上拨弄了一下，王楠的头发乱了，王楠刚想反击，李重斜过眼看着王楠，说你丫还记得不昨晚是怎么回来的？王楠说我真忘了，李重说你丫昨晚是折腾死我了，靠，出来的时候你挺清醒的啊，怎么后来醉成那样了？
“我怎么醉了？没做什么过格的事儿吧？”
“过格的事儿倒没有，就是我陪你在你家楼下转了无数圈你找不着家门，气得我都想把你扔大街上冻死喂狗算了。”
“你丫好，你看你把我咬得。”说着王楠把自己的脸侧过来给李重看，李重看到脸上那红红的一圈，哈哈大笑，说：“你丫以后别惹我，小心我让你另一边也盖一戳。”两个人说着就又要动起手来，嘻嘻哈哈中两人行驶在一九九五年的平常生活中。
人与人的交往很奇怪，我们常常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越走越近，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形同陌路。以至多年后，那片记忆是一片模糊。王楠和李重也是如此，他们单独在一起没几次，可现在已经像老朋友一样嬉笑怒骂了。在人生的旅途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朋友陪伴我们走一程的，李重和王楠会走多久？他们不知道。
命运会给他们怎样的欢笑和泪水啊，在这个平常的上午，没人会去想，他们被快乐冲昏了头脑。
吃过饭以后，他们去电信局把手机开通了，李重说以后找你方便了，把你那个破BP机快扔了吧。王楠笑着说，我哪有那么阔啊，以后少打电话啊，省点话费。李重说我就打我就打，我让你小子破产。两个人说着在电话大厅里又闹了起来。
和李重在一起，王楠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给妈妈打个电话说声新年快乐，忘记了给柳跃跃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他沉浸在与李重在一起的欢乐之中。晚上回来的时候，李重给他送到楼下，他想说上去坐一会儿吧，却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王楠觉得喜欢上李重以后，一些话反倒不能自自然然的说出来了。王楠只说了一句“慢点开”就上楼了。
上班的那天，柳跃跃有些不高兴，说：“这两天你到哪里疯去了？打你呼机你也不回。”
王楠说：“我能在哪里？就在家呆着呗，家里没电话，不愿意动弹，所以，就没打电话。”
柳跃跃说：“算了吧，我都看见你了”
王楠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觉得自己的谎话被揭穿了，嘴里还说：“你看见谁了？”
柳跃跃说：“你红什么脸哪？你说在金光华广场你和那个女的是谁啊？”
王楠一听，镇定下来。不是柳跃跃认错人了就是她在诈他，就说：“你丫肯定认错人了，我哪儿也没去！”柳跃跃说：“你算了吧，哪儿也没去你脸红什么啊？”
王楠说：“我这叫精神焕发。”
上午的事儿是这么遮过去了，下午，李重给王楠了一个电话，问他晚上干什么，王楠在办公室里拿手机接电话，被大家都看到了，王楠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看到同事狐疑的眼光，王楠觉得大家只不定以为自己贪了多少钱呢？要不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用得起电话？
一会儿柳跃跃过来，盯着王楠说：“你用上了？不是说不要吗？”
“你怎么什么都管啊？你是我妈还是我女朋友啊？”王楠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柳跃跃被呛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说了一句：“你丫吃呛药了？！”就讪讪的走了。
晚上王楠没和李重在一起，他觉得有些害怕，爱情来得太快，幸福来得太快。他怕稍纵即逝。
两个男人之间会有爱情吗？晚上躺在床的王楠失眠了。他发现自己爱上李重的那刻起，就不停的在心里追问自己。自己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但从见到李重的那天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男子，经过几次的接触，他越发觉得自己爱上他了，现在简直整个身心都开始燃烧了。每天，脑海中晃动的都是李重的影子，接到李重的电话或者传呼，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他现在就想时时刻刻和李重在一起，那天晚上，李重紧紧把他搂在怀里的时候，那种慌乱那种窒息到现在依然清晰。
另外一方面，王楠又有深深的罪恶感，爱上一个男人？！怎么会呢？那李重对自己又是一种什么感情呢？那晚或许是喝多了吧，他是有女朋友的，他们是要结婚的，王楠想到这儿，就觉得心里一阵凉，是啊，王楠啊王楠，千万别再往下走了，否则受伤害的是自己。王楠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可一想到李重围着自己送地围巾的笑容时，王楠又觉得李重应该也会爱自己吧。
如果李重是爱自己的，结果呢？会有结果吗？如果不是，仅仅是哥们之间的友谊，自己的情感被对方发现，会不会失去李重呢？王楠就这样一会儿为自己这样的情感深深自责，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的情感是那样的甜蜜，他想逃避，又想接近。
王楠那几天就是在反复的思量纠缠之中度过的，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冷静一下，不能再这么狂热下去了。一是他怕这种情感发展下去会让自己成为同志，更确切地说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二是两人走得太近，王楠总会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命运怎么可能会这么眷顾自己呢？！最后，他决定两人还是当作好朋友相处吧，保持一段距离对谁都好。
不过，王楠显然犯了一个错误，他太高估自己对情感的把握了。
这期间，李重给王楠打了两个电话相约吃饭，都被王楠以各种理由推辞掉了。李重觉得很奇怪，这小孩儿怎么了？李重隐隐的有些不快，但他的阅历使他没有表现出来。正好，徐丹蕾回来了，李重也就没功夫再找王楠玩儿了。
李重这一不给王楠电话，王楠那个失落啊！一天，两天，三天，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王楠一直在心里劝自己，朋友嘛，不是每天都要通电话的。可一个星期过去了，王楠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对自己说，这么多天了，李重不会生病了吧，要不怎么会不来电话呢？总算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王楠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通了李重的电话。电话通了，王楠激动的手有些发抖，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
“喂？”李重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了过来。
“你丫最近忙什么呢？”王楠换了一幅嘻嘻哈哈的腔调。
“对不起，你是哪位啊？”李重故意问到。
“你丫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王楠有些泄气，
“噢，王楠啊，你小子最近跑哪里去了？怎么也没个电话？”李重不急不忙得问到。
“没忙什么，关键你忙，怕打扰你”王楠彻底的失落了，
“是，最近杂事儿忒多，改天我找你吃饭。”李重不动声色。
“不用了，你要是有时间，我请你和嫂子吃饭。”王楠彻底的被动了，
“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行，我和她说说，过两天吧，咱们在一起吃饭”李重乘胜追击。
“那就这样，不打扰你了，我挂了。”说着王楠就急着挂电话。
“没事儿，就打个电话问候你一下”王楠生生的把“想你了”咽了回去。
“那再联系吧。”说着李重挂了电话。
李重接到王楠的电话，心里这个高兴啊。这些天王楠没给电话，他在心里其实是很介意的，刚才，接到王楠的电话，他本来想说说他的，可这几年的历练，早让他不喜怒形于色了，适时的打击一下王楠，让李重很得意。
撂下电话，王楠浑身透着一股无力，原以为会炽热的谈话，这么冷静平淡的结束了。听得出来，李重人家根本就没在乎什么，自己这一个星期，憋着劲一天一天的数着不给李重打电话，那边人家已经轻飘飘的过去了。王楠觉得自己这个傻啊！
这样也好，本来就是朋友嘛。王楠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正当王楠发呆的时候，柳跃跃走过来说：“哎，今晚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好啊”王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柳跃跃惊奇的问：“你知道什么电影吗?”
“管他什么电影，老子今晚想看电影。”
柳跃跃说：“你真有病，那就这么定了。”
那晚看得电影的名字《肖申克的救赎》(Shawshank Redemption)，这真是一部非常棒的电影，故事大概讲述的是主人公安迪无辜入狱又成功越狱、重获自由这么一个过程，寓言式的讲述了体制化和反体制化、希望和绝望的主题。多年以后，这部片子对王楠的影响依旧很深。剧中的台词到现在王楠都能背下来：
“不要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穿透一切高墙的东西，它就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他们无法达到，也触摸不到，那就是希望”;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希望，我的朋友。希望一个危险的东西，它能够使人疯狂，我们心中的希望根本毫无用处。你最好习惯这个观念”
希望与绝望，这是一个课题，王楠正面对这样的问题。当剧中的主人公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挖通地道逃出监狱重获自由时，王楠彻底的被震撼了。要知道，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安迪经受了鸡奸的屈辱做假账的狡讦，不过，他都挺了过来，而且适应了体制并利用了体制，最后得以胜利逃脱。这一切自我救赎皆因为他怀有希望。剧中安迪曾经说过一句话：“反正人要二选一。”对，反正是要二选一，面对这份情感，是近还是退？王楠在黑黑的影剧院里似乎下定了决心，他选择了进！
正如王楠明明知道这是一杯毒酒，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了下去。这是命运的安排，他怎么——会抗拒呢？又怎么——能抗拒呢？！
王楠在影剧院里给自己下了决心，他不去考虑后果，只想抓住现在的令人迷醉的感情。
出了影院，柳跃跃问他这部电影怎么样啊？王楠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谢谢你请我看了这么好的电影”。柳跃跃说“你有病啊，请你看一场电影至于你这么隆重的感谢吗？”王楠突然兴奋的对着街路喊：“我要心怀希望，我要享受希望！”惹得经过的路人频频侧目，柳跃跃在旁边说“疯了疯了”，王楠一手搭在柳跃跃的肩膀上，笑着说“我是疯了我是疯了”。说着就拽着柳跃跃在人行道上跑起来，冬天的风穿过他敞开怀的羽绒衣打在他的身上，灌在他的嘴里，可王楠一点也不觉得冷，他整个身心都在燃烧。二十二岁的年纪就是这样容易下定决心，当然也就是这样容易冲动。柳跃跃踉踉跄跄的跟着边跑边喊：“王楠，我穿着高跟鞋呢……”
虽然王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另外一方面，李重的想法他还不得而知，李重有女友的事实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王楠的胸口，让他狂热地心不得不冷静下来。徐丹蕾徐丹蕾，她像一座大山横亘在他和李重之间，王楠甚至想如果他们现在要是能分手那该有多好啊。王楠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阴暗恶毒呢？王楠不知道，是爱的自私与占有欲让所有人都会为之颠狂。嫉妒，人性中的弱点，谁都跑不掉。
管他呢，把握现在吧，王楠理不开头绪的时候，只有这样把自己打发了。昏昏沉沉中王楠决定要采取主动了。
说采取主动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楠本身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他往往是被动的接受，回顾几个月来与李重的交往，哪次是王楠主动的结果？王楠所谓的主动也不过是打打电话而已。不凑巧的那几天李重出差了，王楠打过一个电话以后，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自己还真不是那种可以天天腻腻歪歪的人，算了，等李重回来以后，再说吧。
这天早晨，王楠起来就觉得不舒服，浑身酸痛无力，头痛的要炸开似的。坏了，王楠知道自己感冒了，而且还不轻。他起身找了两片药吃了，又给柳跃跃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了，让她向董总请个假。柳跃跃问他怎么了，王楠说感冒了，睡一会儿就没事儿了。柳跃跃那你好好休息，下班我去看你，王楠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好好呆着吧，说着挂了电话。
睡到中午的时候，王楠觉得更难受了，身上一阵阵发冷，这是在发烧，看来只有去医院打吊针了，王楠挣扎的爬起来，突然感到一阵无助，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尤其是孤单一个人的时候。他想如果现在李重在身边有多好？现实总是残酷的，你越是希望谁在身边，那人肯定远在天涯。
王楠当时特别想给李重打个电话，在自己最难受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吧。可又一想还是算了吧，李重还在外地呢，再说即使人家回来了，让人家开车陪你去看病算怎么回事儿呀？王楠不愿意麻烦别人，更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无助。他裹上羽绒衣，艰难的下了楼。
他当然不知道，李重昨天就回来了。
医院的走廊里，冷风嗖嗖的灌着，王楠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打着吊针，急诊室里都坐满了人，这天忽冷忽热的，感冒的人都排着队打吊针呢。从早晨到现在，王楠颗粒未进，身体虚弱得一塌糊涂，烧到现在还没退下去，脸红红的，王楠闭着眼睛，忍受着这呼呼穿堂的冷风。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王楠一看是李重的电话，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好像一个又饥又饿的孩子突然看见父母一样，他用左手拿起电话，声音低沉的说：“喂？”
“你小子在哪呢？今晚一起吃饭吧。”电话的那头传来李重轻快的声音。
, “今天就不吃了。我有点事儿。”王楠虚弱的答道。
“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儿吧？”敏感的李重显然听出了王楠与往日的不同。
“没什么事儿，我有些感冒。”王楠极力让自己语调正常。
“你在哪呢？我现在过去。”李重有些急。
“没什么事儿，改天再吃饭吧”王楠在硬挺。
“你丫别XXX装了，你到底在哪呢？”李重急了，语气严厉又不容置疑。
“我真的没什么事儿，就这样吧。”王楠不知道为什么犟着和李重峙气。
“你要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那你就不告诉我吧。”李重真急了。
“你丫真有病啊，没什么事儿，你着哪门子急啊？我在医院打吊针呢。”王楠妥协道。
“在哪家医院？别废话，快说。”李重不由分说，
“在我家附近的第二人民医院”王楠道。
“知道了。”说着李重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王楠突然想哭，过去一个人惯了，上学的时候，感冒了，同寝的哥们帮忙打个饭都让王楠感动得够呛，如今，有这么一个人紧张着自己，王楠感到一种幸福。像走丢的孩子看见妈妈时，会委屈的大哭一样。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王楠看见李重走了进来，有十几天没见面了，王楠特别想和他拥抱一下。李重也看见了王楠，脸上有一丝愠怒，他绷个脸走到王楠的跟前，用手摸了摸王楠的额头，然后用眼睛盯着王楠说：“我还是不是你哥了？给你的手机是摆设吗？”王楠倒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虚弱的笑着说：“没什么事儿，就感冒了，你丫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操，还发烧呢，怎么在走廊里打针，这不越吹越厉害吗？这鸡巴医院是在草菅人命啊。”李重说着要去找医生。王楠用手扯住李重说“求求你了，哥，里面人都坐满了，再过一会儿就打完了，别找了。”李重一看盐水瓶里剩下还有三分之一时，就没再坚持。他在王楠旁边坐了下来，手握着王楠的手问：“冷不冷啊”王楠说：“不冷,你就好好的坐着吧”李重说：“你手怎么这么凉啊？”说着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王楠披上。王楠脸一红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不冷。”
“你丫别犟嘴了，再犟嘴我打你啊”李重佯装恼怒的样子，王楠就扯着嘴角说：“你打啊。”李重这时表情也放松了，说“看你今天有病，饶你一回，小样，要不我打你满地找牙。”两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谈笑。
就这样，李重一直攥着王楠的手陪他打吊针，王楠盖着李重略带烟草味道的外套，沉沉的睡去了。有李重在身边，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踏实。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重把王楠轻轻的推醒，说打完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回家的路上，李重问王楠晚饭想吃什么，王楠打过吊针之后感觉好了一点，一天没吃东西，他有些饿了，可嘴里却客气着说没胃口不想吃。李重也不说话，就把车开到一家粤菜馆旁，他让王楠在车上坐着，自己跑下车，过了一会，又跑回车，说等一会，让厨师煮个粥，打包回家吃。王楠说这么麻烦干嘛啊？家里有方便面的。李重说你丫在车上好好地睡一会吧，别废话连篇，然后把车内的热风开到最大，王楠在车上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李重就在旁边坐着，看着他，那一刻，李重望着王楠憔悴的脸，突然间心理有块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产生了一种怜爱，王楠让他想去疼爱去关心。
粥做好的时候，已经到傍晚了，李重小心的把打好包的粥放在车上，开着车。缓缓得向王楠家驶去，车上放着郑均的歌儿：你让我身不由己的狂热/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呀/赤裸裸/你不能让我再寂寞/暴露了内幕真相/就急着防备抵抗/你可以给些温暖也可以给个悲伤/没谁要可求你/那XXX没有意义/你不必为谁压抑只要你能够对得起你自己/痛苦会紧随着欢乐/可我不在乎这结果/想说的说了/想做的做了/让泪水在前面等我/啊咿呀啊/一段尴尬的沉默/我说你要做着什么/突然紧迫住我说/哎,已经顾不了太多……
王楠其实一直也没怎么睡着，他在闭着眼睛听郑均的歌儿，当听到郑均在唱：因为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呀/赤裸裸/你不能让我再寂寞时，不禁睁开眼睛，望了一眼李重，李重感觉到王楠醒了，就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发烧吗？王楠看着李重说：没事儿了，现在感觉好多了。
王楠把头转过来，望着车窗外，可能到了下班的时间，路旁的单车多了起来，附近一家药厂的烟囱里冒着白烟，空气中雾霭沉沉，路人有戴着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有迎着风缩着脖脸冻得红红的，一张张匆忙的脸在眼前闪过。
“想什么呢？”李重侧过脸问王楠
“没有，感觉现在这些赶着回家的人虽然普通可是那么幸福，因为有家在等着他们。”
“咳，我发现你很感性啊。想结婚了？”
“什么啊，觉得有家还是好，要不像我现在这样，有个病什么的就孤苦伶仃喽。”王楠触景生情。
“那就早点结婚，我觉得柳跃跃不错。”李重说这话的时候向来很平静。
“别乱说了，我现在不想。”
“好，你没结婚的时候，你哥我就照顾你，等你结婚了，你哥我肯定躲得远远的。”李重开着车望着前方说道。
“我这辈子还不结婚了！就靠你了”王楠半赖皮半试探。
“想赖上我，丫等你老了，我拿你喂疯狗去”。李重说着拿手轻敲了一下王楠的头。
“去你的吧。”王楠口里说着，其实在心里还是很受落李重的这种亲昵。两人不说话了王楠又望着车窗外。远处圆圆的红色太阳已经渐渐沉入不远处的楼后面了，只剩下被红色晕染的云彩了。王楠喜欢冬天的黄昏，这个时间，总会让他想起当年在小县城时，晚上放学时的情景，肚子里那个饿啊，狂奔回家不等饭做好，就把冷饭往肚子里塞得痛快，转眼，自己都这么大了，离开了妈妈，没有了爸爸，一个人在这座城市奔波着。
人在生病的时候，很容易伤感。王楠在那个时刻就是如此。
到了王楠楼下，王楠说那我上去了，李重说你逞什么能？我送你上去。说着把车停好，拿着打包好的粥，准备扶王楠上去。王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哪有那么严重啊，求求你了哥，我自己上。”“行，你丫自己上，慢点啊。”李重跟在王楠的后面。
王楠家租住的房子在五楼，走了一层，王楠就有些气喘吁吁了，一天没吃饭，加上发烧让他变得很虚弱。李重发现了王楠的吃力，就对王楠说，我背你吧。王楠笑着说你别闹了，我自己可以。李重这时倒像一个执拗的小孩子一样，把粥往王楠手里一塞，弓起腰，说：“来，快点，今天你哥我让你享受五星级待遇。”王楠说：“好，看我怎么压瘪你”，说着就往李重身上一趴，本来王楠想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重量，让他知难而退。王楠有一米八的身高，那个时候瘦些也有一百三十多斤了，加上冬天的衣物厚重，怎么着也有一百四十多斤。谁知李重双手一兜，真的把王楠背了起来。王楠头趴在李重的肩头说，看你丫能坚持几层楼，李重喘着气说：你丫幸福吧。王楠说“幸福！我都幸福死了！”爬了两层楼，李重明显的开始气喘吁吁，王楠说你放我下来吧，李重说：我就是让你看看你哥我的历害。不行，今天还非得给你背回家，两个人一个人要下一个人要背，正闹着呢，王楠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在下楼的柳跃跃望着他们。
柳跃跃因为担心王楠，还没下班就跑来了，刚才敲了一会儿门，没动静，正准备到楼下给王楠打电话呢，谁知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他们。
王楠还是有些嫩，一碰到这样的情况就不知如何是好，就急着挣扎着要下来。李重也看见了柳跃跃，背着王楠就站在那，也没让王楠下来,喘着气笑着对柳跃跃说：“这人耍赖皮，非要我背着他上楼，看他今天病成这样，我就当了一次苦力。”柳跃跃就说：“王楠你可真够厚脸皮的，挺大人的还把自己当孩子呢？”王楠有口难辨，就顺坡下驴说：“难得我病一回，那得该抓劳力时就得抓呀。”李重把他往上顺了顺，说你快把钥匙给你同事，让她开门。王楠说我下来吧。李重说：怎么了，看见同事不好意思了？转过头对柳跃跃说：你一定帮我把他的英雄事迹在你们公司好好的宣传宣传。”柳跃跃边笑着说“一定一定”边去开门。一段尴尬就此化解。
进了门，李重把王楠放下，又从厨房里找了一个大汤碗把打包的粥倒进去，端到王楠的床头，说赶快吃吧。柳跃跃在一旁想帮忙却帮不上，李重说你陪王楠聊天就行了。然后两个人就围坐在王楠的床前，李重说：“王楠你行啊，你现在成功臣了，我们两个人伺候你。”柳跃跃在旁边帮腔说：是啊，感个冒，你丫也整出这么大动静，连李总都惊动了。”“说得是啊，你不知道，下午我接到他的电话，那感觉已经不行了，我还以为今天我要参加追悼会了。”李重显然是在夸张的演绎，王楠也不戳穿他，就傻笑着喝着粥，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贬损着自己。心中那个乐啊。
李重这是第一次到王楠租住的房子里，聊天的时候，李重仔细的打量他的房子，房间不大，一房一厅，王楠保持得还算是干净，厨房有些零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不经常做饭的人。“你小子这房子保持得还算是干净啊。”“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王楠好不容易得到说话的机会。“你还好意思说呢，你看你的厨房，那叫一个脏乱差啊”,柳跃跃在一旁揶揄道。那晚，李重和柳跃跃虽然第一次面对面地接触，可就像商量好了似得一直开着王楠的玩笑，两个人配合默契，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笑声四起，王楠也不恼，他喜欢他们对自己的这种善意的攻击。
王楠是真饿了，也顾不得和他们逗嘴了，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把这一大汤碗的粥喝光了。李重要拿碗去厨房，柳跃跃争抢着把碗拿到厨房去刷了，屋里就剩下王楠和李重了，王楠看着李重，想说你丫可真能掰，还没说出口，正好李重的目光也扫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谁都不肯先把眼光挪开，王楠觉得自己底下有了反应。这时柳跃跃在厨房大声喊：“王楠你丫厨房真恶心!”王楠眼光没离开李重说“你就凑合着用吧”。这时李重先把目光闪开了，转身对厨房里的柳跃跃说“还刷什么刷？！把他的那只破碗扔了吧”。王楠借机要给李重一拳，李重一把抓住王楠的手，没说话，就是握着，王楠也没挣脱，就让李重那么攥着，体会彼此从手心传递给对方的片刻温暖。
一会儿，柳跃跃回到房间，李重很自然的把手松开，对柳跃跃说“要不你再陪他一会儿，我先走了”。柳跃跃说“行啊，你忙就先走吧，我陪他一会儿”。王楠赶快说“你们都走吧，天晚了，柳跃跃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要不麻烦李总帮忙送一下”。李重说“你真的没事儿了？要是没事儿，我们就走了”。王楠用手挥着他们说“快走快走，你们俩今晚把我都烦死了”。李重说“你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行，我得教训教训他”。说着上去就把王楠按在床上，吭呲就是一口，王楠哪有力气反抗，只是嘴里大叫：“救命救命”。柳跃跃在旁笑着说：“你们俩怎么像小孩似的？！”李重咬完王楠就‘腾’的闪到柳跃跃的身边说“走，我送你回家”。王楠在床上咬牙切齿地说：“你丫等我病好了，你看我怎么报复？”李重说：“你小子还敢嘴硬？再说，我还咬！”王楠怕自己太尴尬，就陪笑说：“服你了，快走吧”，李重说这还差不多，扯着柳跃跃走了。
在车上，柳跃跃说：“李总你对王楠真的很好啊。”李重望着前方说，“咳，一个孩子在这座城市，够可怜的了，我这当哥的不照顾他还有谁照顾他？”柳跃跃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王楠可够幸运的，碰见了你。”李重说：“你觉得王楠怎么样啊，我觉得他不错，你俩发展发展，将来照顾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柳跃跃叹了口气说：“咳，谁知道呢，王楠有些时候还真摸不透他的心。”
李重想：是啊，在这个世界上，谁能猜透谁的心啊？天冷了，车驶过，留下一段暗哑的光泽。
王楠病好了以后，就张罗着请客，说一定请大家好好的吃一顿，李重说好啊，还是吃火锅，王楠不答应，李重很霸道的说就这么定了，你叫着柳跃跃，我带着徐丹蕾。
这是四个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王楠和李重喝啤酒，徐丹蕾和柳跃跃喝饮料。以往，李重只喝喜力啤酒，国产啤酒很少喝，第一次和王楠喝酒时，王楠点了本地产得清泉，李重没好意思说。不过以后，两个人像约好了似得每次都喝清泉啤酒。这次，徐丹蕾很奇怪的问李重说：哎？李重你什么时候开始喝清泉啤酒了？你不是一直喝喜力吗？李重说：“我也是刚刚发现这酒喝着比喜力好，还是王楠介绍的呢。”徐丹蕾笑着对王楠说：“我发现王楠改变我们家李重很多啊，过去他可能装了，现在也开始善解人意了”。王楠正不知道该如何接过话茬，柳跃跃说话了：“我觉得李总就是一个懂得照顾人的人，对王楠不错，估计对董姐更好”。
“嘁！他这个人对待朋友永远比对老婆好”徐丹蕾看着李重。
李重急忙打断道：“行了，快吃罢，我都饿了”。众人就抛开话题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那晚喝酒的氛围很好，吃到最后，徐丹蕾说：“李重，以后和王楠他们吃饭一定叫着我，我觉得比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有意思多了”。
李重说：“那是，要不我怎么喜欢和王楠在一起吃饭呢？”
王楠说：“算了吧，你丫是看我好欺负”。
李重说：“你小子我看真得教训教训了”，说着拧着王楠的耳朵，说：“说！你错了！”
王楠呲牙咧嘴地说：“哎呀，哎呀，我错了。”
“喜欢不喜欢和我一起吃饭？”
“喜欢喜欢，非常喜欢。”
“我好不好？”
“好好，哎呀，你最好。”
徐丹蕾在旁边有些受不了这种亲密举动，就说：“行了，李重，快别闹了，你还说不欺负人家。”
李重这才松开手说：“你小子下次说话注意点。”
王楠揉着耳朵说：“徐姐，咱们下次一起吃，不带他，下次咱换个地儿”。
徐丹蕾说：“好啊，不过下次我请你们”。
柳跃跃说：“那我就下下次请”。
李重笑着说：“还排上队了，好，我们排好了，按顺序吃”。
好像从那次吃饭以后吧，四个人经常一起出来吃饭喝酒，每次王楠李重他们两人都喝清泉啤酒，有的酒店没有，他们就一定让服务生出去买到‘清泉’才喝。他们为什么对‘清泉’这样固执的热爱，谁都没说出来，多年以后回想，王楠认为其实是两人在刻意地保留共同的、从不示人的秘密罢了。
春节说到就到了，王楠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到的家。有一年多没回来了，母子俩见面那个高兴啊。晚上，李重给王楠打来电话，问他到家了没有，王楠说顺利到达。妈妈看见了王楠用的手提电话，就问王楠你从哪弄来的？王楠说李重送的，妈妈说这李重可真够大方的，人家送你就要啊，你这孩子没轻没重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敢要，回去还给人家。王楠说好好好，妈，我的事儿你就少操点心吧。王楠妈妈这时才发现对于儿子自己有些鞭长莫及管不动了。
第二天，王楠陪妈妈逛街买年货，碰到妈妈的熟人，妈妈总是很自豪的向人介绍这是我儿子，在省城做设计师。王楠也总是礼貌的笑着问叔叔阿姨好，惹得旁人啧啧称赞说王楠妈妈好有福气，你看人家的儿子又高又帅还这么懂事儿！王楠听到这些夸奖常常会走神儿，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爱上一个男人，还会这么说吗？一想到李重，王楠就会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和徐丹蕾在一起吗？徐丹蕾这几年一直在李重家过年，家里家外已经将她视为儿媳妇了。想到这儿，王楠心里就一阵黯然。那天晚上，王楠的妈妈突然问王楠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看你一天都有些神不守舍的，王楠说哪有啊。妈妈冲他一笑，说你妈我做教师这么多年了，哪个学生要是谈恋爱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你现在大了，也该谈恋爱了，妈妈我不干涉。哎？告诉妈妈，有没有女朋友？妈妈说着还冲他神秘的挤一下眼睛。王楠觉得老妈真是可爱，可是自己能说爱上一个男人了吗？！
他说：“妈，您就别瞎琢磨了，你儿子我慢慢挑呢。”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始吹牛了？”妈妈看着这个长大的儿子，亲昵的打了王楠一下。
除夕的晚上王楠放过烟火之后，已经到了零点，王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给李重打电话拜年，电话拨了半天，才接通。王楠说：“哥过年好！”李重说：“你小子得当面叩头拜年才有红包，俗话说长兄如父嘛”。
王楠说：“你丫美吧，带我向阿姨叔叔问好！”
李重说：“我带问什么呀，你直接给拜年不就得了，说着就喊：“爸妈！你们的干儿子给你们拜年了！说的老两口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有个干儿子？！王楠赶快礼貌而又客气的向叔叔阿姨拜了年，李重又抢过电话说：“你给你妈妈电话，我要给阿姨拜年！”
王楠也喊：“妈！你干儿子给你拜年了！”
王楠妈妈说是谁啊？接了电话一听是李重就感谢他对王楠的照顾，王楠就在一旁傻笑。说了几句，电话又回到王楠的手中，李重说：“你小子今年快谈恋爱吧，抓住柳跃跃。这是我对你的祝愿。”
王楠想说‘我想抓住你’却说不出口，他顺口说：“那你今年结婚吧”，说完这句话，心不知怎么的疼了一下，他们为什么带着面具生活呢？徐丹蕾这时抢过电话和王楠逗了一会儿贫嘴，然后电话就撂了。电视里已经响起了《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无论天涯与海角
神州万里同怀抱
共祝愿祖国好祖国好
告别今宵告别今宵
无论新友与故交
明年春来再相邀
青山在人未老
人未老
王楠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咫尺天涯，说的应该是他们吧。
窗外，依旧是热闹的烟火。
大年初一，柳跃跃给王楠打来电话兴师问罪说：“真有你丫的，回去就把我给忘记了，是不是找到当年同桌的你了？”王楠暗骂自己忽略了柳跃跃，急忙解释说：“哪里啊，回来后陪老妈上街买年货去了，没有功夫啊？”柳跃跃说：“行，你没工夫你没工夫昨晚还不是给李重打电话拜年了？那就不能顺道给我打个电话啊。”王楠被柳跃跃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变得笨嘴拙舌起来，说：“不是，那什么……”柳跃跃说“什么不是啊，你的不是还是我得不是，不和你废话了，让阿姨接电话，我给阿姨拜年”。王楠就喊“妈，我同事给你拜年！”王楠妈妈跑过来接过电话笑眯眯的说了一会儿，撂下电话，王楠妈妈笑着问王楠，是不是女朋友啊？王楠正准备应付的时候，妈妈的学生来拜年了，王楠就借机躲出去找过去的同学玩去了。
那天凑巧的是，王楠在街上碰到了高中时断交的那位好友，县城的街道不大，王楠正走着就听有人喊他，抬头一看，有些认不出对方，迟疑了一下，才记忆起来，有五年没见面了，彼此变化都很大。王楠问他现在干什么呢？对方说留在了上海工作。拉拉杂杂地谈了一会儿，王楠说你和咱班那个女生现在怎么样了，“早就结束了，你小子当年还说我早恋呢。”两个人都笑了。又聊了一会儿互相留下来通讯方式，就散了。王楠边走边想是谁说得‘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多年以后再见面就是淡然’。是啊，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
很难想象自己当年曾为之抓狂！现在，谈笑风生中他已经忘记了少年情窦初开的懵懂情怀。
接下来的几天，王楠是睡了吃、吃了睡，亲戚朋友家走了一圈，所有的人都问，有女朋友了吗？王楠说没有没有，竟没人相信。这么帅气的小伙儿没女朋友，那不是开玩笑吗？！所有人都认为这孩子保密呢，就连王楠的妈妈都认定初一打来电话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王楠的女朋友。王楠也懒得解释，这样也好，省得家里人逼着给找女朋友。
七天的假期很快就到了，王楠临走的前一天对妈妈说，我到爸爸的坟上去看看，妈妈说这么冷的天就别去了，下次回来再去吧。王楠说，没事儿，我去看看爸爸吧，有一年多都没去了。妈妈拗不过王楠，就说那我陪你去吧。王楠说你就歇着吧，我一个人去，一会儿就回来。
